小魔女听了我很直白的拒绝,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学着去做的。我可以做饭、洗衣服、操持家务、不大声说话的!真的,我可以去学的……”
我这下头大了,没想到她这么固执,可以为了一个男孩子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足见她对我的喜欢,已经到一定的程度了。
我继续开导她:“蓓蓓,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感觉不是能够培养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勉强不来的!”
说完这些话,我也有点累了,怎么感觉我有点变了,和央视八点档一样狗血。听人说长时间看电视剧会造成弱智,尤其是中国的情感剧,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这是情感剧的“金八句”啊!
小魔女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幽幽说道:“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兔哥哥,你好绝情……”说完,捂住自己的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路小跑,跑进了卧室。
我无奈了,走过去敲了敲门:“蓓蓓,你别想不开啊!”
小魔女的声音有点沉闷,应该是把自己捂在被子底下了:“我没事的,不用你管……”
点上一支烟,猛吸两口,呛地留下了眼泪,我来到阳台上,长舒一口气。
田蓓蓓的事,我不担心,毕竟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让我感到难受的,是刚刚无意中回忆起的四年军队生活。
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特种部队,也不是所有的兵,都是特种兵。我所在的军队,就很普通:新疆农垦建设兵团。
新兵的两年,让我第一次对社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颠覆了我以前的一些信仰。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交易,在军队这张大皮下进行着。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抱着保家卫国的高尚信仰进入军队的,现在看来,可笑!荒唐!我的信仰,一文不值!新兵的两年,从肉体到精神,都是很痛苦的,让人无法忍受的。
好在后两年,由于在军队没关系,我被分派到了荒凉的边防哨所,远离了这些肮脏的东西,这才稍微好受了点。也就是在哨所,我平生第一次,杀了人。
边界问题一直是很敏感的问题,是两个国家的分界线,关系到国家的领土主权完整。所以上面对我们的指示很明确,任何人不经过允许,私自穿越边界,可以不用上报,直接射杀!
其实对于住在边界地区的人们来说,边界是很残忍的东西,一条看不见的线,硬生生隔在那儿,切断了两边的联系。有的村庄,由于边界的存在,被隔成两半,村东和村西,一条街的距离,却属于两个国家……
我第一次射杀的那个人,是个老头,住在村子的东头,在另一个国家境内。村西头的女儿生了个儿子,老汉为了庆祝孙子满月,这才承担着生命危险,穿越了边界线。
他摸黑过来的时候,是我值班。我本来是没有发现的,老长的一段边界线,一个人看着,难免有疏漏。可是,他身上还带着两只给孙子的鸡,是活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在他快要穿过去的时候,活鸡毫无征兆地叫了,死命地叫……
在寂静的午夜,鸡叫声响亮刺耳。一声一声,叫在老汉的心里,也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从疲惫中脱困,很快找到了慌乱失措的老汉。
不经过允许穿越国境线,杀无赦!这句话反复回荡在我的耳边。虽然我对军队的印象早已不堪,但是,服从命令,永远是军人的天职!
国产SVD,九五狙,就在我身边。我端起枪,瞄准,红心已经锁定在老汉的后心,我却迟迟开不了枪……
我们连的射击赛,我拿了第一,那曾经是我为数不多的荣耀之一。现在,却是我沉重的负担!
射击假人是一回事,端着枪射杀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犹豫之中,“噗”一声,枪响了,很准,穿过了老汉的后心,打穿了他的心脏。老汉什么声音也没发出,闷闷地向前倒去,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活着的鸡在老汉倒下的那一刻,惊恐地叫着,扑棱扑棱地飞了起来,扬起一地的沙……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大喘着气,浑身虚脱,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泪水不知道是为谁流的,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不知道在那儿躺了多少时间,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了过去。老汉的棉袄已经被血浸透,由于天冷,血已经凝结成了块儿,粘在棉袄上、胡子上,地上……
看着老汉的正脸,我惊呆了,上星期下山的时候,我在他那儿买过鸡蛋。他是个很憨厚的人,看着我说我像他的儿子,硬是多塞给了我四个鸡蛋……
现在他脸上表情蜷曲着,睁着眼,整个人缩成一块。
是我,这个长相酷似他儿子的人,亲手夺走了他继续生存的权利……
我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想要往回走,回哨所,走了没两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老汉身旁……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哨所的床上了,头上捂着一条热毛巾,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其他三个人看我醒了,都凑过来,夸奖我打得准。
我问我怎么了,他们说我值班到早上,还没回来。三个人出去找,这才找到了草地上昏迷不醒的我,边上还是死去多时的老汉,把我抬回来,我还发着高烧,一直昏迷了一天多……
聊到这儿,我抬眼看到屋子顶上,靠近窗户的地方,倒挂着两只鸡,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老汉带着的两只鸡!
条件反射般的,我趴在床边就吐了起来,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胃里只剩下了酸水,还在不停地干呕。
晚上的时候,他们三个开小灶,把鸡炖了吃了,我看都没看。
老汉倒在草丛里的那个姿势,一直在我混沌不清的头脑里,不停地回放着,就像足球运动员射门那一瞬间的一个个慢镜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