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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鼾睡

梦徊战世 都骑尉 4419 2024-11-19 02:41

  第二天一早,王剪即带着本屯军马赶到杜城城东,在为囚俘而临时搭建的围栏中,一千多名金密第手下的胡兵挑出两百人,一个个用绳子绑了,在百姓们惊诧的目光中,押着两百俘兵穿过杜城出南门。

  南门的护城河边两万鑫兵早已列好了阵式,几百辆重型战车威风凛凛地列在队前,兵士们一个个盔明甲亮,肃然而立。隔着十几丈的空地上散立着两百多匹战马,自然是为胡兵们准备的。王剪押着的胡兵们都以为出了城便要被砍头,一路上骂不绝口,待到了空地上,王剪下令兵士们去了胡兵身上的绳索,两个服侍一个,让胡兵也列了队。王剪在马上瞪着眼大喝一声:“屁尽由他们放,你们一个个给老子按住了。”兵士们一听手上用劲,咬牙尽力扭住胡人关节,顿时呲牙咧嘴的胡兵们骂声更甚。

  亲兵护卫下孙旭东和鑫密第骑马出了城门,十几人到了队前各自带马停下,孙旭东看了金密第一眼,只见他貌似骑在马上目不斜视一脸凛然,其实却不时偷望一眼鑫军整齐的队列,孙旭东心中知道这阵式没有白摆,强大的鑫军阵容给了金密第强大的心理压力。

  王剪打马上前,对着大将军行过礼后大声道:“遵将军大人令,两百胡兵已尽数押到,请大将军示下。”他身材高大,中气甚足,金密弟见了暗叫一声好汉子。

  “传令放了他们。”孙旭东大声下令,转头对金密弟道:“左王,本将军不远送了。不过临行前本将军还有一物相送。”说罢解下腰中的弯刀,转过刀头将带着鞘的弯刀递给金密弟。

  能获释便大出金密第的意料,此时又得破虏将军以弯刀相赠,那弯刀金密弟已见识过了,削铜如泥,犀利之极,大将军从不离身。金密弟不由大是感动,迟疑着说道:“这刀是大将军心爱之物,金密弟心领了,刀却不能收。”孙旭东见金密弟好吃顾羞的神情更觉此人憨厚得可爱,听了毛怀翻过的话后哈哈一笑:“左贤王豪爽之人,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毛怀告诉左贤王,一月之后,这样的弯刀我大鑫兵士人手一把,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

  接过大将军的弯刀,金密第只见两万名鑫军鸦雀无声,他和大将军两人在队前说话如在厅堂中,再看十几丈外自己手下那两百名胡兵却你呼我叫,乱成一团地各自找着战马,不由脸红,好在皮黑别人看不出来。金密第对着孙旭东捂住右胸一躬身说道:“此番虽得大将军饶下性命,他日后两军阵前,本贤王却不会因此手软,还望大将军恕罪。”说罢抬眼望着孙旭东。

  “哈哈。”孙旭东稍稍一怔,并不觉金密弟说的是场面话,只觉这就是憨厚人的狡黠,仰天大笑后说道:“左贤王放心,他日两军阵前,只管放马过来。本将军不远送了,传令,放炮为左王送行。”

  三声惊雷般的炮声响起,吃过苦头的胡兵们禁不住一阵大乱,骑马赶到的金密第抽出雪亮的铁制弯刀一声断喝后,胡兵们才慢慢镇静下来,金密弟回头望了一眼稳稳端坐在马背上的孙旭东,猛地一带马缰,拨转马头后箭一般地向荒原中冲去。

  孙旭东从马蹄扬起的尘土中望着胡兵们怪叫着远去,心中只盼这是跟胡人的最后一次交手,下次再这样看着胡兵时,他们是在替大鑫国出征。

  王剪看了一眼呆呆出神的大将军,大嘴一咧说道:“大将军,你看那左贤王嘴硬的,下回见了,大将军再摔他一马趴。”

  愣神中的孙旭东想起昨日金密弟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摔倒在地,却不明就理,抓着脑袋起身时的神情不禁失笑:“传令,大队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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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叔公几次求见老鑫王碰壁,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在宫中几十年,这道朱漆宫门往日都是视而不见,随意得很,今日才发现要进这道门是如此之难,心中一阵落漠,更加泣不成声。通报的内侍一见心里难过,不等太叔说话,转身又进了王宫,一刻过后,只见那内侍打着飞脚跑了出来,喘着粗气说道:“叔公,大王准了。”太叔公一听大喜,和着衣袖将眼泪一擦,稳稳心神,兴冲冲地进了偏殿后跪在老鑫王榻前,磕头不止。

  老鑫王从卧榻上稍稍欠起身,抬起腊黄的脸望了一眼泪迹未干的太叔公,怜惜的神色稍纵即逝,微微一笑后说道:“太叔,寡人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你非要见寡人是何故啊?”

  “回大王,臣来见大王是因有天大的喜事。”太叔公一听心中难过,但毕竟还是要以国事为重,青国狐推也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愿意报效地僻民穷的大鑫国,对一向主张招贤纳士的老鑫王来说是喜事也不为过,眼见大王对伯齐猜忌愈深,更想借此能为伯齐表功。

  “哦?”老鑫王答应一声,却并无热衷之意,靠回卧榻后慢慢问道:“什么喜事啊?”

  “回大王。”太叔公已和狐推深谈,想到便有些兴奋:“青国名士狐推改投白国,半路上被胡人所获,天幸被太子爷救下,力劝他转投我大鑫,此刻就在王宫外等候大王召见。”

  “嗯。青国狐推,寡人听说过。太叔称此人为名士,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吧?”

  太叔公两眼瞪得像铜铃,见老鑫王眼中颇有不屑之色,太叔公心中大是疑惑,以前老鑫王搬着手指遍数天下人才时,每次可都少不了狐推啊,难道老鑫王真是病糊涂了?

  老鑫王没听到太叔公回话,睁开眼望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哦,哦,寡人失言了,我大鑫既是贴出了招贤令,来投的就应都当名士看待。嗯,太叔,你宣狐推进来吧。”

  这话直让太叔公别扭不已,老鑫王的意思竟然不过是将狐推当作名士罢了,不由他心中大是不安,狐推狂妄之士,不得礼遇势必留不住,大鑫国就此痛失一位变法大才了,他太叔公岂不有负伯齐重托?一时兴冲冲的劲头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声让内侍去宣狐推。

  面对老鑫王狐推倒是极守礼制,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后自报了姓名,好像对老鑫王卧着见客并不以为意,比往日孙先生见鑫王要恭敬得多。太叔公心中暗松一口气,想老鑫王对守礼的君子向来是有礼相待,总不致得罪了狐推。

  “狐推先生辛苦了。”老鑫王虚抬手,望着狐推笑着说道:“寡人有疾在身,只能躺着跟先生说话,想必先生不会见怪。”老鑫王虽说得客气,言语间却并不热情,太叔公望了狐推一眼,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又悬得老高。

  “大王言重了。狐推后生小辈,别说大王有疾,即是无疾躺着也无妨。”狐推磕了一个头,朗声答道。太叔公一见狐推跟昨日判若两人,非但不见狂妄之举,言谈间更是彬彬有礼。不禁暗叹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狐推对青王狂悖无礼,可依照今日他在鑫王面前的举止,想来不是那么回事。

  “哦?”狐推的答话竟让老鑫王微微欠起身,白眉下两只老眼紧盯着狐推移时过后才笑道:“呵呵,如此寡人就可安心躺下了。向闻先生有富国良策,先生既是来投大鑫,想必心中已有成算,不知。。。能否见告寡人?”老鑫王说话间一阵咳嗽,太叔公连忙爬起身,推开榻边两名小内侍,一手轻轻抓住老鑫王的手,一手轻抚老鑫王的胸腹。

  狐推紧盯着鑫王,像是要将老鑫王看穿,稍顷过后才沉声说道:“如此狐推忘言了。大鑫国地大物博,治下子民之数在列国中也是位列一、二,却为何国贫如洗,为列国所小视?依常人看,无非是大鑫缺水而农不兴,实为天灾使然。但若依狐推之见却并不尽然,大鑫国即便是无缺水之患,照样还是国贫民穷。”

  狐推和太叔公第一次见面,就是以此作为开场白,让太叔公大有振聋发聩之感,此时太叔公便紧盯着老鑫王,却不由让他大失所望,老鑫王面色如常,只是眉头稍皱,看不出是听了狐推的话觉得不舒服还是身上不舒服所致。

  “大鑫国立国几百年,今日的大鑫国和当初立国之时国情、民情相差何止千里?但大鑫治国沿用的却还是几百年前的陈规陋习,从不行更张之举,以致国之封地,民之财禄尽聚于望族、世家之手;国法利望族则张紧,利小民则废迟。”狐推跪直了身子,从鑫国的国策,军情、外交、民情说了开去,当真是口若悬河,奋力陈情侃侃而言。太叔公听着听着便跟着兴奋起来,脑子里幻想着狐推嘴里描绘的大鑫国脸上喜形于色,一直等狐推说完后才转头去看老鑫王,不禁让他呆倒在地,尴尬异常。

  老鑫王仰卧在卧榻上,白眉下两眼闭拢,一丝亮晶晶的唾沫挂在微微张开的嘴角,口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太叔公惊愕之余,急忙转眼再望狐推,只见他脸上蹩得通红,自是愤怒之极,太叔公轻叹一声,摇摇头满脸歉意眼示狐推。

  狐推直挺挺地跪着,半晌之后猛然站起身后放声狂笑,猝然间将太叔公和几名内侍吓得慌作一团,太叔公急忙离开鑫王卧榻,走近狐推摇手急道:“大王安睡,请先生切勿惊忧。”却见狐推笑得更响,只是两眼中已见泪痕。

  “寡人当是什么富国之策,不过是些误国之言,是以睡着了,还望先生勿怪。”等狐推笑声一歇,老鑫王缓缓说道,声音沉稳得像是真的刚刚一觉醒来。狐推闻言一惊,重新跪下,朗声说道:“大王若依狐推变法,狐推用项上人头作保,三年之内便可使大鑫富足,如何是误国之言?”

  “先生所言不过是些陈词滥调,百多年来,不是早有所谓名士力主过吗?不是也有许多国家如先生所言变过法吗?寡人倒要请问先生,那些曾经变法之国,如今都在哪里啊?”

  “大王所言甚是,先前变法之国,如今都已不存。但狐推却以为国之不存,并非变法之过,正是变法之国,变而不彻,半途而废,以致未见成效便已夭折。再者,狐推变法之策比之先贤,乃推陈出新之策,理之愈深,法之愈严,手段亦愈加猛烈,行之则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摧,天下自可焕然一新。狐推所持富国强兵之策,绝非误国之言。”狐推针锋相对,说到最后竟然声色俱厉。

  “狂妄!”老鑫王大是恼怒,突然从卧榻上坐起身,用手摔开上前来扶的内侍后厉声说道:“以寡人来看,你所持变法之策,行之则国灭家亡。哼哼,你如何不想想,既是富国良策,为何青国视你如虎狼?太叔糊涂,竟会将你当作天下名士,岂不污了名士二字?”

  一边的太叔公狐推竟然和大王抬起了杠,直欲晕去,耳听得老鑫王对狐推出如此狠毒之言,心里只怪老鑫王糊涂,眼见再争下去,只怕老鑫王一怒之下杀了狐推,急忙叫了一声狐推住嘴后跪倒在鑫王面前,磕头替狐推请罪。

  狐推眼都红了,却仍然跪倒在地,不但不住嘴,磕了一个头后扬着脸高声说道:“大王不听狐推之言,五年内大鑫必亡。”

  “来人,将这狂人押去诏狱!”老鑫王怒不可遏,一手捶打着卧榻一边吼叫道:“将他关在独室,不得王令,任何人不得见他。”

  像是刚刚被一场暴风雨淋过,太叔公孤零零地委顿在偏殿里,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良久过后,他和身扑倒在地,哽咽着放出了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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