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从原路逃回胡兵们的是破虏军密集的箭矢,山梁上突如其来的打击更让他们惊慌失措。立不花已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的万人队中了对方的伏击,处境大大不妙。头前的火势愈来愈烈,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他一边心中暗骂军师,一边用弯刀砍死几个往回逃的胡兵,相对后边的火海,这时候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立不花砍下的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震住了往回逃的胡兵,一阵怪叫后又拥挤着向孙旭东所在的山梁扑来,成了高高在上的破虏军们兵士们的活靶子。
“昏头了吗?怎么不射箭?”立不花怒声大喝,看着平时趾高气扬的几十名射雕手,此时都只顾着逃命,不由他怒不可遏,抬腿踹了身边一名惊慌失措的兵士。
胡兵向来的轻骑快马,除了必要的武器外别无长物,别说盾牌,身上都不着一片铠甲,这时被人当活靶子射,除了拿手中的兵器隔挡,竟别无他法。
几十名被立不花组织起来的射雕手躲在大乱的胡兵后张弓搭箭,他们的箭术在胡兵中都是百里挑一,使用的都是长大的步弓,射程和杀伤力比马弓要强大得多。经过立不花有效的组织后,长箭连发,站在山梁上的破虏军兵士立即被射倒十几人。
“咱们也放火吧?”孙旭东身边一名队率喊道。“不行,”孙旭东大喝道:“风从对过吹过来,放火咱们自己也得被烧。推大石,然后先射倒他们的弓箭兵。”
兵士们推下预备好的大石头,可惜除了山梁处坡度稍陡,余下之地坡度却甚是平缓,大石滚动的速度并不快,杀伤力大减。
一部分弓弩手射向胡兵的射雕手,但所用的马弓射程比步弓要近,镇定下来的立不花让射雕手们稍稍后撤后,破虏军的弓箭射程已尽,竟然伤他们不得。
撤退到安全之地的胡子射雕手们转过身来,敌方的长箭既然已伤不到自己,他们便可好整以暇地瞄准,拉开长大的步弓,对准山梁上破虏军的弓弩手们,准头十足。
身边不停有兵士中箭倒下,孙旭东喝令兵士们先趴下。眼见对面旷校尉放起的大火蔓延到了山梁下已不着风,虽然还在熊熊燃烧,但火势大减,估计如果烧到洼底火势会更慢,因为洼底的枯草不深,对已远远逃开的胡兵构成不了很大的威胁。孙旭东趴在山梁上,心里暗惊,现在对破虏军最有利的不过是胡兵们几近万人挤在一处,破虏军一排弓箭下去就会射倒一片,可是自己的弓弩被对方压制,兵士们抬头反而成了胡子射雕手的靶子。孙旭东自悔托大,只想到轻装上阵,未能携带攻击力强大的步弓和重弩,以至在如此有利地形的情况之下十分被动。
已经稳住阵脚的立不花心下大定,一张因烟薰火燎而漆黑的脸镇定了许多,就是方才一阵大火和弩箭,自己至少折了有二、三千人,心下暗暗算计着对方的人数应不会超过三千人,自己在人数上还是占有绝大的优势。眼下当务之急要立即冲过眼前的山梁脱离这个被动挨打的地方,否则另一边山梁上的人马冲下,呈夹击之势就大事不好了。
立不花让射雕手务必要压住对方的弓箭,回头望了一眼烧到洼底的大火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挥着弯刀将兵士排出阵形后,驱动着往山梁上攻去。
孙旭东眼望着成群的胡子们手挥弯刀怪叫着发起了冲锋,急命弓弩手起身射敌,山梁正中的弓弩手站起身刚放完箭射倒一批往上冲的胡子,对方射雕手的长箭也裹着疾风到了,顿时几十名弓弩手被射倒在地。
“弓弩手后撤,压住两翼。”孙旭东大声喝道,这样打下去破虏军要吃大亏,这都是百里挑一的兵士,每死一个都是在剜他的肉。孙旭东刷地一声拨出剑,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放胡子上来,组成戈阵,借着地势堵死他们。”
就在山梁下地形还是比较陡的,两边向里呈一个漏斗形状,胡子人虽多,正中的上压的兵力却有限。破虏军借着居高临下地势还是可以压住胡子的,毕竟对于单兵的格斗,孙旭东还是极有信心的。
弓弩手们立即后撤分布在两翼。没有了弓箭威胁的胡兵们怪叫着往上疾冲,孙旭东冷眼看着这些碧眼黄须的胡子们,直到他们几近山梁,挡住了射雕手的箭道,才猛挥手中剑,大喝着率起兵士们冲了上去。
主将身先士卒,破虏军士气大涨,两百名长戈手组成的方型戈阵嚎叫着冲击而上,一排排尖锐的戈头直向手持弯刀的胡子们刺去。
失去了马上的优势,手中弯刀的长度不到戈长的三分之一,再剽悍的胡子也无可奈何,面对根根要命的长戈,他们往往挥刀挡开了前面的,却立即被后面补上的捅了个透心凉。破虏军用戈组成的方阵,在这狭小的山梁上发出了大过平地几十倍的威力,将冲上山梁的胡子连滚带爬地赶了下去,跟着他们一起退下的,还有他们同伴的殷红的鲜血。
孙旭东暗自庆幸,幸亏带了几百支长戈,否则只用铜剑对付胡子的弯刀,虽不致落败但肯定会有伤亡,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被杀退的胡子退下了山梁,刚露头的破虏军却也立即就被胡子的射雕手伤了几人。孙旭东立即命令他们后退,只要用弋阵保证胡子逃不出来,就可静等漫延的山火来收拾他们了。
退回来的兵士向立不花报告了情况,立不花暴怒了,天色已渐暗,他转头眼了一下洼底吐着桔黄色的火舌正在漫延山火。猛地脱去了身上的羊皮短袄,妈的,再冲不出去,都要成烤羊了。
正在此时,隆隆传了几声沉闷之极的响声,脚下的大地都在发抖。立不花惊诧之极,仰头四望,只见天上黑沉沉地像是压满了乌云。“打雷?下雨?”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让他不敢相信,荒原之上雨水极少,每年大约都只有几场雨。当耳边再次响起隐约的雷声和脚下感受到震动时,立不花惊喜若狂,仰天大笑,胡子兵也反应过来,怪叫欢呼成一片。
同样听到雷声的孙旭东顿时傻了,自从到了鑫国他几乎就没见到过雨点,不然鑫国也不致如此缺水。平时还经常骂老天不公,就是撒尿也得均着点啊,可是今天的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难道真是胡子们命不该绝?
破虏军的兵士们大都自小在鑫国长大,在家中时每逢下雨都像是过节,雷声对他们来说是最最动听的声音。可此时的雷声却实在让他们觉得晦气。不由都呆呆望着破虏将军。
“轰、轰”几声过后,脚下的震动让孙旭东觉得不太对劲,这是打雷吗?声音虽然很像,但不至于地动山摇啊。
“是下雪!”一名兵士手指半空,大声喊道。这种天气下雪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孙旭东急忙抬头向天上望去,果然大片大片雪花从半空落了下来,他不竟皱起眉头,这样的温度怎么会有雪花?
“噢、噢、噢。”山梁下的胡子们大声怪叫着,两军对于这场奇异的大雪都充满了好奇。立不花还在开怀大笑,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啊,若不是老天,今天这支万人对说不定就要灭在这对乳山中。
雪花飘落下来,却一点也不冰凉甚至有些烫手。孙旭东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硫磺味道,他用手托住一片,并不是洁白雪花,而是黑褐的粉状物。
“火山灰!”孙旭东一声惊叫,语音刚落,一阵以刚才几次都要强烈的震动从脚底传了过来,竟让孙旭东趔趄了一下,站在稍陡处的兵士们差掉摔倒。
“向导!”孙旭东大声喊道,站在身后的向导有些惊慌忙出声答应。“你说的是哪座山会喷火?”
“这个,标下只是听老人们说过,从来没见过。”孙旭东不再追问,天色越来越暗,他眯着眼细看,隐约只见对面右边的山头上空聚集着大量的黑褐火山灰。
“大伙儿不要惊慌。”孙旭东大声喊道,震动的大地和飘落的火山灰让兵士们惊慌不已:“那座山要喷火了。离咱们所处之地很远,应无大碍。”孙旭东手指对面右边那座山说道。火山喷发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不过是地热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就好象是人蹩极了要撒泡尿是一个道理。但此时无须向兵士们解释,如果那火山喷发的强度足够大,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山洼里的立不花早惊呆了,落下来的雪不但不冷反而热得烫手让他吃惊不已。异象带来了极度的恐惧。难道是天爷发怒了,要降罪给胡人吗?
隆隆隆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右边那座山头上不时有火光闪现,浓浓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兵士们的眼睛开始火辣辣地作痛,眼泪止不住外流。
突然其来的异象让两军兵士忘了还是在交战,都呆呆地抬头望着那座不停爆响的火山。胡子兵中有不少兵士甚至对着它跪了下来,双手合什不住磕头,在大自然强大的威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显得那么渺小而不堪一击。
脚下的大地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孙旭东知道这就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果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山头上的石块冲天而起,紧接着暗红色的炽热熔浆喷涌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