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丧气话了，走！”萧哲一个飞纵，周远、王素紧跟其后。

　　三人奔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土路上，只见前方隐隐像是一个小村落。房前屋后，随处可见已经形状难辨的腐尸。

　　萧哲开始越奔越快，周远虽然内力很足，效率却越来越低，不一会儿就跟不上了，王素在腾跃中，不时回头看一眼周远。

　　周远和放慢了速度等他的王素一起赶上萧哲时，他已经站在了一圈残破的游廊前。游廊的对面是一座亭子，亭上牌匾写着“驻波亭”三个字。游廊和亭子间是一个池塘，池塘里是一摊腐臭黏稠的黑水，竖立着一根根焦黑状的茎秆。王素认得正是在黄教授那里看到过的菱花根茎。池塘中间是一连串大石头，形状各异，也不平整。

　　萧哲脸上已有了绝望的神色：“快去采！快要来不及了，这里是岛的一个死角，毒人围拢过来，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王素和周远立刻沿着石头跃到湖中央，拿两个粗麻袋，反扣到菱花根茎上，拔起，装入。一炷香后，总算采齐了两麻袋根茎。周远转过身正准备告诉萧哲，心却一下凉了。萧哲看着他们，凄凉地摇着头。上百个衣衫破烂，满头毒瘤的人，正从树林向游廊逼近。

　　周远慌忙向后看去，发现王素也在向后观望。驻波亭的背后，是一片铺着小碎石的空地，空地的边缘，有着几段已经破损的栏杆。王素几个纵跃到了那边，向下一望，朝周远摇了摇头：“是悬崖。”

　　周远正自绝望，忽听萧哲大喊一声，就见萧哲发足朝毒人冲了过去，跃到游廊外时，回头朝二人看了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旋即他已经闯入毒人群中。毒人发出嘶吼，围拢过去，一下子就淹没了瘦小的萧哲。外围的毒人也都受到了刺激，更加亢奋，但他们已看不到萧哲，只是吼叫着在外围暴躁地来回跳跃。过了一会儿，内围的毒人突然向后动了起来，外围的毒人立刻跟了过去，毒人群移动得越来越快，片刻之间，就涌进了树林之中。

　　一时间树林里枝叶乱颤，发出“咔咔”的树干断裂倾倒之声。周远沿树冠晃动的方向看去，发现萧哲引着毒人奔向岛中心。

　　他是把更安全、更有希望逃生的路径留给了周远和王素。

　　剩下的几十个毒人涌进游廊，朝池塘包围过来。

　　周远心一横，决定仿效萧哲，将这些毒人引开。他想起萧哲说过的话，决定也沿着岛的内陆方向跑到魔教的地盘。

　　他将菱花根茎向后抛向王素，可没等菱花根茎落地，就听到王素近乎尖利地喊道：“你站住！”随即王素道：“他们人太多了，你没办法引开的。”她瞪着周远，充满了责备和不满。王素把剑一横，挡在周远面前：“我们就站在这石头上！”

　　周远这回理解了她的意思，站在池塘中央，毒人虽然多，却只能沿石块一个个冲过来，比在平地、树林里被四面八方围攻要好。

　　周远和王素肩并肩固守在石头上，半炷香的时间里，已经有十几个毒人被他们打落了湖中，但那些毒人反而更疯狂。

　　许多毒人还没有冲到王素周远跟前就被挤到了池塘里。几十个毒人前赴后继地跌入池塘。他们推搡挤按着，争先恐后地游走过去。

　　周远猛地将王素挡在身后，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出一个圆圈，与此同时，将丹田所有的内力汇聚到双臂上。

　　亢龙有悔裹着强劲无比的内力击向池塘，激起两道十余丈高的水浪，几十个毒人被水浪卷起，抛向四周的游廊。随后，他瘫软到了地上。王素赶忙扶住他，发现周远的身体如火烧一般滚烫。池塘里的黑水被亢龙有悔打得少了一半，但却仍有十几个毒人还号叫着朝他们扑来，岸上倒在地上的毒人也缓缓站起来，朝他们逼近。

　　周远忍受着火烧火燎的煎熬，努力转过头，朝王素抱歉地苦笑了下。他心中曾暗暗发誓，要保护王素，可他只能做到这样了。

　　王素不曾听到他心中的誓言，但却完全明了他的心意。昨日在船上，当他喃喃说出“如果我早点领悟量子内力，就可以保护丁姑娘”时，她就知道，这个书呆子气的男孩会豁出性命来保护自己。

　　周远看到王素眼中隐隐噙着泪水，知道诀别的时间到了，他轻轻对王素说：“王姑娘，我现在的力气，连自己也杀不死了，只有……麻烦你了……”王素看着周远，心中轻叹一声，这个书呆子到了最后时刻终于没有再叫自己“王仙子”。她紧咬着嘴唇，充满了狠劲地说：“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些肮脏的怪物碰我的身体！”

　　她拉起周远，向驻波亭跃去。塘中的毒人也立刻朝岸上爬。

　　王素一边扶着周远右腋，一边攻杀着从两边扑来的毒人。王素奋力将毒人一一刺倒，携着周远冲到驻波亭后的空地上。然后，她使劲将周远往外一抛，自已也向前转着身体高高跃出，同时舞出一串优美的剑花，依次刺穿了三个尾随而来的毒人的咽喉。

　　当王素和周远都飞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越过了山崖边残破的栏杆，然后就像是两片深秋的落叶一样，向山崖下坠去。

　　王素旋转着，感到冰冷的空气飞速划过自己的脸颊。眼泪和山崖边的劲风迷糊了她的眼，让她分不清天空和水面。但她的手仍在空中抓摸着，希望能够触碰到周远，希望可以对他说最后一句话。

　　周远也在急速坠落着，他听到风声在耳边尖利地呼啸，看到一片污黑的水面朝自己快速地逼近。

　　“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些肮脏的怪物碰我的身体……”

　　周远的脑海里仍回荡着王素这最后的一句话。如果王姑娘不愿意被那些怪物玷污，她一定也不愿意沾染上水面的那一层腐浆烂尸。他深吸口气，用尽全力，暴出一声巨吼，将最后的内力再次积聚到双手，击出一招双龙取水。然后他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此时，污黑的水面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圆形的口子，口子越裂越大，一直大到将近丈许直径。周远觉得自己看到那个缺口里，露出了碧绿色的清水，但那时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了。

　　王素和周远一先一后坠入到那个缺口中。王素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包裹住自己，然后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自己压来，感觉整个胸腹都要被压折。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急速下沉，周围是寒冷清澈的湖水。在她面前约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一道清澈的暗流，如漏斗般旋转向下，流入湖底深处。她听到周远最后发出的巨吼，知道如果不是周远用内力击水，他们也一定会被卷入到这暗流中，永远也不可能再浮出水面。然后，她就看到昏迷了的周远从她身旁漂过去，面容苍白，像睡着了。王素游过去，拉住他，小心地绕开暗流，向湖面浮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