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点起了一堆篝火。大鸷布置了四个方向的岗哨,开始清点人数。我帮着他们处理伤员的伤势。这次被袭,损失了九名猎手,尸体都被抬上山来了。轻重伤员则有五十多人,占到了猎手总数的一半,重的脚受了点轻伤,该的小腿血肉则模糊。老幼妇孺都没有受伤,只是被惊吓得不行。这一点让我对大鸷比较佩服。
安顿好伤员,天光已经放亮。大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表情严肃。般的奶奶平静的坐在一堆干草上,帮着重和该的母亲守护着该。倍伐的母亲则在一边不停的哭泣,只是不敢大声。怎么没看见倍伐呢?会不会死在部落中没有被抬出来?或者被海龟拖走了?
让般问了一下,却没人知道倍伐的去向,早上出去打猎就没有回来。我心里一惊:这次被袭,不会和倍伐有什么关系吧?这也太邪门了点。也许不是的,以前也有猎手独自外出打猎,死在猛兽爪牙之下的。既然没有人说起这事,我也不去添乱了。
重领着几个人,取水洗净了亡者的尸体,给他们换上了新的衣服。亡者的额头一律被粘上了四根羽毛,大概类似于追封吧,以彰他们为族牺牲的光荣。旁边架起了一堆干柴,亡者被恭敬的抬到了柴上。族人表情肃穆的围了一圈,其家人放声大哭。
大鸷拿着火把,高举起来,走到亡者旁边,动情地说:“勇士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我们,他们的灵魂将永远与我们同在。我们从火中来,终要火中去,火就是我们的永生!勇士们,安息!”说完,单膝跪地,手中的火把伸向干柴。后面的男人全部单膝跪地,包括般。女人和孩子则双腿都跪在地上。火熊熊的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大鸷缓缓的站了起来,猛转身,高举右臂,大声喊道:“有穷!有穷!!有穷!!!”烈火就在他的身后燃烧,大鸷的身躯肌肉暴涨,威猛如神。全族的人都随后站了起来,齐声呼应:“有穷!有穷!!有穷!!!”声音响彻森林。
我没有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也不是他们的族人,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们。火渐渐熄灭了,留下一堆灰烬。十来个猎手拿起武器去打猎,也有一些妇人去摘果子。逝者已矣,活着的还是要吃饭的。更多的人默默地留在原地。一次被袭,失去了近半的战斗力,而且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海龟。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大鸷排开众人,径直走到我面前,躬身向我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说:“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如果不是姑娘出手,有穷昨夜已经被灭族了。”我急忙闪开,说:“大鸷言重了!秋水不敢当。”大鸷继续说:“请姑娘随我来!”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大鸷带着我进入圈内。大鸷对我,更是对族人说:“秋水姑娘是我有穷的恩人,以后秋水姑娘如有差遣,有穷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众人呼应。众目睽睽下,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说:“秋水已经收般为徒。有穷的事,就是秋水的事。”大鸷随即接上:“既如此,从今天起,秋水姑娘就是我有穷的巫师。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她安排的事情,就是我的命令。”我怎么有点被绑架了的感觉呢?尤其是老婆婆微笑着看大鸷的表情。
大鸷把般喊了过来,命令道:“拜师!”般依言,双腿跪地,恭敬的对我磕了三个响头。我受了般的礼,拉他起来。般站在我的身边,脸上神采奕奕,肩上背着刚刚发明出来就派上了大用场的弓箭,骄傲的挺着胸。
族人们看般的时候,都是非常敬佩的眼神。应该说,昨晚脱困,般居功甚伟。要不是这次深受打击,死者的尸体刚被火化,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把般举起来,在空中抛接以示祝贺了。英雄是应该受人崇拜的,这些人的感情表达都很直接。大鸷没有说什么,只是要过去般的弓箭,仔细的琢磨着。良久,大鸷把弓箭还给般,让他演示。
般受命,挺起胸,搭箭,用力将弓拉满,族人让出一条通道。般瞄准十余丈外的一棵大树。“嗖”一声,箭杆没入树干半尺,剩余部分在外面“嗡嗡”直颤。猎手们纷纷跑过去察看,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的目光,紧接着跑回来看般手里的弓。大鸷问:“这武器从哪里来的?叫什么?”
般挺直了身体,说:“父亲,这叫弓箭。是师傅和我两个人制造的。”看来般还是比较谦虚,我只是帮他加工了一下而已。大鸷好像觉得正好相反,分明是你师傅制造的吧?你顶多帮忙找点材料。大鸷果然对我说:“请问巫师,我们可否多做些这样的弓箭,供我们的猎手使用?”
我摸着般的后脑勺,说:“这是般发明的,由般决定吧。”大鸷当即说:“从今天开始,般粘四根羽毛。制做弓箭,并教习其他猎手。”好像没等般决定,看来是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客气的。
般高兴的跳了起来,又觉得不对,脸红脖子粗的低头不敢看大家。众人都亲切又有点调侃的看着他,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四根羽毛,是有穷氏的长老。有穷氏共有六个长老,都是功夫过人并累积战功而得。昨天晚上,一个长老战死了,空出来的位置,由般顶上。般才六岁,就做了长老,却也让众人心服。毕竟昨天晚上般的表现,是大家亲眼目睹的。
般带着几个人找制作弓箭的材料去了。我问大鸷:“请问大鸷,以前看见过直立行走的海龟吗?”大鸷叫了两个人,去抬一具步行龟的尸体来。然后对我说:“没有出现过。去年以来,我们一共被海龟袭击了六次,先后死了三十多个族人。般的母亲,就是被海龟拖走的。我们最早住在海边,被迫向内陆迁徙到了这里。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规模。步行龟,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海龟的袭击,都是月黑之夜,也许是没有看清楚。”
我问:“般的母亲,被拖走了?不是当场死的?还有其他的人被拖走吗?”大致似乎对我的问题很诧异,点了点头,说:“确实还有一个姑娘。”
事情似乎不是我能理解的了。这些海龟是有组织的进攻的。而且,步行龟明显不是普通的海龟。他们拖走人干什么?我冷不丁地问:“倍伐也是昨晚被拖走的吗?”大鸷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不是。昨天没有人被拖走。倍伐早上出去打猎,就没有回来,也许已经被猛兽吃掉了。”
步行龟抬过来了。脑袋已经被我打爆了,但是脖子就比其他的海龟粗些。身体也较其他海龟细长,龟壳呈椭圆形。臂和腿较长,手脚也相当完善。手里的武器,是整一块岩石磨出来的,有柄有刃,像个短柄的斧头,看上去比有穷氏的武器还要精致。大鸷拿起来,掷向旁边的一棵大树,石斧牢牢的扎了进去,没有丝毫损坏。
我决定回去问问神农的意见,也许有大事要发生了。我对大鸷说:“大鸷,我要回去请神农过来。你们最好准备一下,往西迁徙,离沧海更远一些。我很快就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