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神是最初的神，万物在他温柔的怀里诞生，拥有了鲜艳的生命。他孤独地创造着，创造着。直到有一天，他满意了，便停了下来看万物的生长与繁荣，那是他无限生命中唯一的娱乐。

　　大地上有了人，人的请求让神应接不暇，最后，神说：“这个世上应有一种生物，他们从人类的欲念中来，一生将为人类解决烦恼，他们的名字，就叫做‘仙’。”

　　于是，这个世上就有了拥有神力的仙人。

　　这就是创世。

　　神起身，回到有繇华的小屋。

　　他说：现在的他，是为繇华而来的。就像那一年，他居住之地内的小湖里的莲花化妖，那只变化了的小妖精目光灼灼地对他说：“我叫繇华。我来，是为你而来的，若我他日死了，也只可能是为你而死。”

　　哪一个小湖里的莲花啊，生长在他的身边，吸收着他身上天地间最精纯的力量，只要耐心修炼，千年之后必能修成人身，得道成仙。唯有繇华，为他放下了千年的静心修行，仅以百年道行勉力幻成人形，并对他说：“我来，是为你而来，我死，也只能是为你而死。”

　　所以，现在的他愿放弃在忘川河底的苟且偷生，从沉睡中醒来见繇华一面。只是千百多年前，他会为大胆放肆的繇华动心，而如今的繇华却不会为他的苏醒动心。

　　因为，繇华已经死了，在千百多年前死的，就在他的眼前。

　　现在的繇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现在走的路就是当年他们流浪人间时走过的路，那浮在水面上的爱情故事就是他们的过去。神掐灭了最后的镜像，没有让繇华知道结局，因为结局并不如繇华所想的那么美好。繇华认定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因为她看了这对恋人几十年的爱情，人类的生命太短，一个十年就是人生的十分之一，他们不能随意浪费，所以最后他们只能在一起。只是繇华没想到，那不是人类的十分之一，而是神与妖的一瞬间。

　　那个时候，神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与一个小妖精相恋，终于引起了满天神佛的不满。那些仙人平生最厌的是妖，最恨的也是要，这是他定下的规则，这与森林里的食物链是同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本就需要相互制约才能达到平衡。

　　仙人们讨要为妖的繇华，更无法容忍自己最敬的创造者与妖相恋，他们渐渐形成了以天君为首的集团，多次阻挠神与繇华的相恋。那个时候，繇华挽着神的手，坚定不移地对神说：“我爱你，即使与满天神佛对立，与世间万物对立，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有了繇华这么一句话，神更义无反顾地要和繇华在一起了。

　　后来，神与仙人们爆发了战争。世间万物皆由神的一念之间而生，也可尽毁在神的一念之间。只可惜，神太心软，他关爱众生，关爱着由自己手中诞生的每一个生命，他是舍不得毁灭的。

　　仙人由人的欲念而生，他们秉承了人类的狡猾，牢牢抓住了神着一弱点，在久战中逐渐扭转了局势。在拥有了人类的狡猾之时，他们也拥有了人类的贪念，在爆发战争之后，他们无时不想着将神取而代之，成为世间万物新的主宰。

　　最后的最后，繇华实现了她幻化成人时说的第一句誓言：“我来，是为你而来。我死，只能是为你而死。”而仙人们也成功了，他们杀了他们最厌恶的妖，也杀死了他们最敬的神。鲜血流成了忘川，破碎的精魂形成了阴间，众仙望而止步。

　　神在忘川河底沉睡着，仙人们依旧不放心，于是天君挽救了繇华的一魄，用她设了一个局。因为天君知道，散尽了精魂的神一旦离开了忘川，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神看着熟睡的繇华，又是一阵叹息：“繇华啊……”

　　<五>

　　又一日，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悄悄地找到了神，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君。

　　天君对神说：“你回来，你还是我们最敬的父神。”

　　神轻轻地笑了，对着一脸凝重的天君说：“你舍不得我了？”

　　天君说：“我们仙人传承了你的神力，对你依恋，只要你回来，我们依旧敬你，爱你。”

　　神戏问：“你说我该怎么回去？”

　　天君说：“杀了繇华，回到忘川，我会倾众仙之力，挽救你的精魂。”

　　神大笑，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说：“繇华千百年前就依旧死了，为我而死的，你要我杀谁？”

　　天君愣愣地说：“可你还么死心，而繇华还有一魄尚在。”

　　“可对于我而言，繇华已经死了。”神看着天君，眼神悲哀：“我认识的繇华是个大胆而放肆的妖精，成天惹祸，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精。你看看现在的繇华，她不会想，不会思考，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空有了繇华这么一具躯壳而已。”

　　“我不明白，”天君说，“若你只是觉得孤单了，想找一个女子来作伴，为何不来找我们仙族？论相貌，论灵气，论智慧，我们仙族是你创造的生命里最好的，也是最接近你的生灵，为什么你只找了一个低劣的小妖？”

　　“因为你们只是敬我，而非爱我。”神轻轻地笑开，他看着天君就像是在在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他说：“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仙妖人畜之分，你们都是生命，只是没有长得一模一样而已。而且，找一个与自己相似的生灵来谈爱情，你以为我是想和自己相爱么？”

　　天君说：“好，既然你知道繇华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回来吧，我们需要你，天地万物都需要你。”

　　神摇头：“繇华已经死了，我的心也随着她一起死去，生命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可你还活着。”

　　“你没爱过，你不懂。”神说：“你回去吧，我要再来找我了，最后的时间，我想和繇华一起过。”

　　天君冷笑：“你说繇华已经不是繇华了，你又何苦守着她？”

　　“她不是繇华了，可她却是繇华曾经存在的证据。我要留下来，守着繇华留下的纪念品。”

　　“你可以为她重聚魂魄，到时她依旧是你所熟悉的那只大胆放肆的妖精。你可以给她一个仙族的身份，我们仙人会接纳她的，只要你回来。”

　　“可是重聚三魂六魄，那就是一个新的生命，而不是繇华了。”神说：“我很自私，而且我相信，繇华也是不愿成为仙人的吧。”

　　天君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回忘川，相信虚弱的你已经没有抵抗我的能力了。”

　　神笑了，在笑天君的痴心妄想：“世间万物皆在我的意念中诞生。”

　　无形的束缚禁锢了天君。

　　神说：“意念是不会虚弱的。”

　　天君挣脱不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千百年的懈怠已经让他忘记了神的力量是如何的绝对。

　　神对天君说：“给你一个忠告，仙从人的欲念中诞生，也将因人的欲念消亡。”

　　“卑微而弱小的人类怎么可能让伟大的仙族消亡！”

　　“有何不可？”神说：“世间万物因有了制衡才能稳定发展。我也是其中一种存在，所以注定会有使我灭亡的一种生物存在，为此我创造了人类。你们仙族自认的欲念中来，也算是人的一种，你瞧如今，你们不是已经成功地使我死亡了吗？”

　　天君知道，神不说假，也从不作假。

　　“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你就不想永远无虑地存在着，并指导着世间万物的发展么？”

　　神慈悲地看着天君，说：“你看，人的一生那么短暂，他们有始有终，没有一种生命可以逃脱这样的轮回，我亦然，你也亦然。”

　　“人类卑微而毫无力量。”

　　“生命是无常的，你不能用一时的规则来看待世界。”神说：“我从不做无妄的预言。”

　　“你说时间万物相生相克才有平衡，那么人类的克星是什么？”

　　“你想找出克星，提前毁灭人类？”神笑了：“人类的克星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欲念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拯救一切，一切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最后的时间，我想和繇华一起过。”

　　神运用神力送走天君，天君离开之前不死心地问道：“难道我们仙族注定要灭亡吗？”

　　神说：“众生转盘。放弃自身的能力，从众生转盘中进入轮回，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阴间——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救赎。”

　　<六>

　　繇华并不知道神的身边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神依旧在她需要他时来，在她不需要时悄声离开。繇华依旧单纯地活着，单纯地问神什么是感情，神依旧只笑不语。

　　神说：“不懂，那才是最好的。懂了，你就会难受，会心疼，会流泪。”

　　繇华说：“可是我看到懂感情的人都活得很幸福，也很快乐。”

　　神说：“可你是不同的，你和他们是不同的。”

　　“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曾义无反顾地爱过，爱得轰轰烈烈，也死的轰轰烈烈。”

　　很多年后，繇华站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突然掉下了一滴泪。繇华知道，神离开了。

　　神说过：在我离开之时，请为我流一滴泪。

　　繇华回到了忘川，在她静坐了千年的忘川河畔坐下，彼岸花开两侧，她正重新等待。

　　可是忘川河底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容颜。

　　摆渡者偶尔停筏在她面前，问她：“你回来做什么？”

　　繇华说：“我回来等他，他说他从忘川里来，他日必当会回到这里，我要在这里等他。”

　　摆渡者推着木筏离开，忘川河上留下了一声空洞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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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多年前的老稿子了，久得都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还是从邮箱发件箱中找出来的，咳咳。

　　我记得亲亲看完之后给的评价，评价有二：1.你又把女主写成女配了；.还是那样，看完了就特别怨念，总觉得主角间很有故事，让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偏偏你就是不写！

　　咳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