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花再度将眼睫垂落了几分，而后方才以极轻极轻的声音应着，“是！”

　　转身，退出了房间。

　　直到房门彻底被关上，如玉咧着小嘴儿，颠儿颠儿的跟着小兔子似的蹦着跳到流月的床边，两手托着下巴，十分好奇的问道：“小姐、小姐，你不喜欢似花吗？”

　　“你猜呢？”流月冷嗤一声，凉凉的瞥了如玉一眼，噙笑的薄光里稍稍浸染几分戏谑的鄙夷和促狭，在浓郁暗沉的夜色下，叫人产生了一种明媚清澈的仿若能够照亮通透整个黑夜的错觉，如玉正沉浸在原来她家小姐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的美好认知里，就见她家小姐忽而眼角上扬、与上眼线融成一抹极其精致而秀美的半弧。

　　径自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下床，蹬上鞋子，流月走到房门边的时候，忽然环抱着双臂慵懒的往门框上斜靠了过去，“如玉，你身后有一个人。”

　　“啊？？啊！卧槽！女鬼啊！”循着流月噙笑的视线、如玉愣愣怔怔的转过脸去，视线触及之处，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两片唇瓣却鲜红的宛若涂了一层鲜血似的脸近在眼前，狰狞、可怖，那一会儿，如玉只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女鬼，登时，全身汗毛倒竖起一片，“嗷呜”尖叫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冲到了流月身后。

　　“小、小、小姐，是鬼啊，是女鬼！”如玉头皮发麻，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流月却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满身温凉，静静的与那面色苍白的“女鬼”对视半晌之后，流月垂眉凉笑道：“千云踏，你是来为千云边和千云雪报仇的么？”

　　千云踏？

　　闻声，如玉从流月身后探出来半个身子，用了吸了吸鼻子，然后揪着流月的衣摆、小声问道：“小姐、小姐，是踏雪飞花楼里的那个千云踏吗？”

　　流月眼皮一翻，眼角往后斜了斜，“不然你还认识第二个千云踏？”

　　“不认识……”如玉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不经意之间，撞入千云踏那没有半分焦距和情绪的瞳孔深处，如玉稍稍有些害怕。

　　于是，那疯子一般的如玉小丫头又开始死命的摇晃着流月的衣袖来、叫魂似的问道：“小姐、小姐，我觉得千云踏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就好像、就好像是被人控制了灵魂似的，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流月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一把将如玉丢出去的冲动，沉着嗓音低喝了一句，“如玉，你丫的再给拽我的裤子，信不信我把你剥光了丢进猪圈？”

　　如玉微，低头瞅了一眼，讪讪的笑道：“我以为我拽的是袖子！”

　　流月抚额，“……”

　　如玉又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去叫大少爷吧！大少爷的功夫是整个天嫠王朝里数一数二的，一定可以制住千云踏！”

　　“不用。”小手撑住下巴，流月皱眉沉思了半晌，半盏茶的时辰之后，流月转身看着如玉，双手压住如玉的肩膀，流月面色低沉凝重的道：“如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千云踏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死人。”

　　“不死人？”如玉捂嘴惊呼一声，面露惊恐之色，再看向面无表情的站在角落里、面色苍白、唇色鲜红的千云踏，后背上陡然浮起了一股阴风呼啸的感觉。

　　流月面色愈加凝重的点了点头，“我记得容倾那妖孽说过，古时西岐有控制人心的幻术，通过赋予一具白骨假意识，铸就了举世无双的骷髅军团，古时的大月氏有操控灵魂的不死之术，能够让人消失本性和本能，为了完成任务，不死不休！”

　　“可，那都是古时候的事情了，据容倾妖孽说，大月氏的不死之术早在两百年之前就已经失传，那么，千云踏她……”

　　不容流月话音落尽，仿若失了灵魂的巫蛊娃娃似的千云踏那暗无焦距的眼眸深处里，忽然闪过一抹浓郁的幽幽绿光，如草原荒野上的狼，惊心骇人。

　　“如玉，让开！”流月眸色一紧，抬腿一个横扫，如玉应声、呈“大”字型扑倒在地上，等如玉那小疯子丫头晃晃然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千云踏鲜红的唇、以一种极其扭曲而僵硬的姿态缓缓勾勒出一抹狰狞可怖的笑容，扑了一个空，千云踏似是异常不甘心的冲她和她家小姐“嗷”了一声，野兽一般，下一秒，便再次挥舞着长长的指甲扑了过来。

　　“…”如玉已经吓呆住。丫的，这究竟是啥玩意儿？！

　　千云踏来势极凶，一招一式里、都携杂了凌厉阴险而杀意萧瑟的内力，力气也在一瞬间爆发到极致，完全就是想要将流月置于死地，要是前世的流月，或许还可以勉强应付发了疯似的千云踏，又或者、要是她的枪在身边，她也大可以一枪解决了千云踏。

　　躲躲闪闪，动作渐渐有些吃力起来，如玉趴在地上，一张哭丧着表情的小脸几乎皱成了包子褶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避开千云踏的视线，如玉弓着身子，偷偷溜到了院子里。

　　蹲在在院子里捡了许多小石头，都是那种棱角尖尖的小石头，如玉复又跑回到房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姐，你的暗器！”

　　流月眸色微动，身形微闪，抬手、食指和中指精准无误的夹住了如玉丢过来的小石子，不容大脑有所反应，那枚尖锐的小石子已经超千云踏扔了过去。

　　此时此刻，千云踏只知道气势汹汹的攻击却完全没有躲闪和自我保护的意识，迎面被流月丢过来的小石子打中，顿时，额角上血流如注。

　　如玉那丫头不厌其烦的一颗又一颗的给流月丢石子，流月就一颗又一颗的朝千云踏扔过去，没过一会儿，千云踏身上就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了，随之，夜色中也浮动起了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儿。

　　“……”似花走进漓院的时候，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忍不住唇角抽搐了好几抽。

　　刚要转身，旁边，如玉咧着嘴、扯着嗓子，唧唧哇哇的大喊大叫道：“似花、似花，快、快、快，你来的正好，赶快过来帮忙，小姐快撑不住了！”

　　似花抚额，“我去找大少爷来帮忙！”

　　似花转身，前脚刚落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是人倒地的声音，下意识的转身去看，就见满身鲜血的千云踏捂着胸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侧趴在地上，而流月还保持着抬腿横扫的姿势，面色冷峻阴戾、眼睫微微垂落，皎冷的月光散落，在她干净的小脸上投落几片暗影斑驳。

　　霎然间，仿若是被从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归来的恶魔撒旦附了身，流月周身的气场阴鸷的叫人触目惊心。

　　“如玉！”

　　默然半晌之后，流月缓缓收回腿，眼角微斜、淡淡的瞥了地上的千云踏一眼，声音冰凉冷峭的开口道：“找人废去她全身的经脉，然后送去军营、充当军妓！”

　　“哎？什么玩意儿？”如玉愣愣怔怔的抠了抠耳朵，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音线哆嗦成了豆腐渣，“军、军、军……妓？”

　　如玉私以为，就算她家小姐再怎么没有人性、再怎么黑心烂肠子，也不至于丧尽天良，可如今看来，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她家小姐的变态程度。

　　“……”侧过脸去，无奈的斜了一眼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的千云踏，如玉耸了耸肩，嘴里念念叨叨的自言自语道：“叫你丫的不长眼，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招惹我家没心没肺、没肝没胃的三小姐，没有玩死你，已经算是你南无阿弥陀佛、福大命大了！”

　　闻言，旁边垂眉若有所思的似花额上三根黑线滑下。

　　此时此刻，千云踏那原本就苍白的跟一张薄纸片似的脸色越发的惨白起来，脸上表情狰狞可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忽而，她捂住胸口，仰面呕出了一口浓郁的鲜血。

　　“哎，那啥，千云踏，你……没事吧？”惊呼一声，如玉几步飞奔到了千云踏身边，刚想伸手探探她的鼻息，不防备，千云踏竟然忽然瞪大了眼睛，眼底一阵滔天的冷意闪过，抬手就掐住了如玉的脖子。

　　如玉悲催了，翻楞着白眼挣扎。

　　“救、救、救……命啊，似、似……花，救、救、救我！”

　　“……”无奈，似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从千云踏身后，劈手一记熟稔的手刀砍在了千云踏脖子上。

　　剧痛经由大动脉、迅速袭遍全身四肢百骸的每个细胞，当那痛楚清晰的涌入大脑时，霎然间，就见千云踏那空洞的没有半分焦距的瞳孔深处里浮起一股怆然和悲哀，惨重的低吼了一声“三姐、七妹……”之后，颓然倒地。

　　“啊，救、救命啊…”气若游丝，目光呆滞，如玉仍然沉浸在被千云踏掐住了脖子的惊恐中不能回神儿，直到似花经过她身边，脚步微顿，垂眉、声线凉凉的低声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玉陡然回神儿。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似花离开的脚步很快，如玉抬眉间、只来得及看到了似花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垂落，皎冷月光散落，在她的眼睑下方投落两片暗沉惨淡的阴影，阴戾、萧瑟。

　　最终，千云踏还是被废去了全身经脉、充入军营做了军妓。

　　时隔几日之后，如玉还一直对千云踏被送去当军妓这件事情心有戚戚。

　　一次吃午饭的时候，如玉忍不住又念叨起来，“小姐，同为女人，你怎么忍心把千云踏送去那种地方，黑心烂肠子的小姐，且不说贞洁什么的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哎呀，疼……！”

　　不容如玉叽叽喳喳、聒聒噪噪的话音落尽，流月忽然眉角一扬，凤眸眼角尾端有一抹冷戾阴鸷的薄光闪逝而过，抬手，流月掀翻了如玉面前的饭碗，“不想吃就滚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