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来者是客,空手来的就滚蛋!
终至,木兰将军在天嫠王朝和大秦交界地带的密水河畔拔剑自刎、殉情而死。木兰将军死后许多年,痴情如斯的先帝长公主仍旧未嫁,只是每到了木兰将军忌日的那一天都会来到密水河畔烧上几张之前,然后默默的凭吊一番。
不过,木兰将军和大秦公主秦子沐以及天嫠王朝长公主那一番缠绵悱恻、爱恨纠葛的悲戚三角爱情故事自然不是情节关键,叫流月心底某处蓦而柔软的是,当时三岁的小流月说、她长大了以后也要成为木兰将军一样百世流芳的英雄人物时,百里桢霆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月儿啊,爹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了,木秀则必摧于林,老天向来薄幸奇才之人,爹着实不希望你也和木兰将军落得一样的下场!”
流月是顾流月而非百里流月,早已非当年之人,自然也是不记得当时百里桢霆是以多么语重心长的语气和姿态说出这番话的,只是,明明她不是百里流月,却又为何,会如此的感同身受呢!
百里桢霆说的那些,都是流月从来不知道的,也是她决计没有猜到的缘由。
她当下所处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处境。
之前,她只以为,在这以“嫡长子、嫡长女”为尊的封建社会里,因为她是一个身份卑贱懦弱的庶女,所以得不得自己爹爹的宠爱,却没成想,疏离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深沉的父爱。
前一世,五岁之前、流月一直都是和哥哥在一起的,对自己父母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五岁之后,流月进了东城军校,更是心性凉薄淡漠的失了人性。
当下这突如其来的父爱,叫流月有些措手不及,深沉如斯的大爱临头,她不得不弯下腰来承受。
待一切喧嚣浮华褪去之后、待空气中安静到了极致的时候,早已停住的暴风雪再次纷扬飘飞起来,于是安静的空气里,突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冷彻心肺。
风雪迷离,从东方天空聚拢过来的阴霾终于将整片天空都倾覆成了一片泼墨般的暗沉,暗沉中,时隐时现着几许猩红的血光。
流月咬了咬牙,左手按住右臂上还在不停的往外涌血的伤处,眯眼,道:“我去凌山找容倾!”
“流月姑娘,且慢!”音线清冷无波,话音落尽,暗处里闪出来一抹玄色清冷的身影。
众人定睛望去,就见那抹玄色身影挺拔孤傲,此时此刻正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在白雪飘飞的源始之地,他高高竖起的墨色长发随风飘散,皎冷泛红的月光洒落周身,逆着光,整个人都泛着一种温润如玉雕琢般的白光。
此人,正是落冥四使之一的景西,以轻功无形成名,江湖排行第五。
触及景西那眸色微微复杂的清亮眼神儿,流月稍稍愕然了二分之一秒,而后便了然的垂眉笑了笑,“我就知道,容倾那死孩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玩意儿……拿来吧!”
“……”额上三根黑线滑下,景西的嘴角抽搐了好几抽,看着流月小小白白的手掌心,再看着流月轻抿上扬的笑弧,脸色略黑,好半晌之后才犹疑而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流月姑娘,拿……什么?”
景西瞬间哀怨起来,绞尽脑汁的回忆、难道教主有说过让他给眼前这个小魔头带什么东西,他给忘记了?!蓦而,头皮一麻,身上的皮一紧!
脑汁绞尽之后又绞尽脑血,直到脑洞里一片黑漆漆,景西方才抬起脸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流月一眼,就见流月瞪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珠子看着他,那在夜色中熠熠发光的眼睛,宛如这时间最上好的黑曜石,有种通澈的干净,月色越是皎冷凄惨,她的眼睛便愈是明亮,明亮的仿佛永远不会暗,触及清冷的眼底深处,甚至有种纯净感,旺盛的穿透力,可以灼伤一切黑暗,亮出光明。
景西愣住。
却在转身不知何年何月之间,空气里突然的就浮动起了一股幽幽的桃花香气,随着那香气不断飘散蔓延,漫天绯色桃花雨落下,眨眼间,地面便积覆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直到一身大红色衣衫的红莲一如既往的傲娇着、面无表情的走到景西身后,音色清冷的道:“景西,教主说你皮痒了,回凌山之后找夜北给你挠一挠!”
景西,“……”一回头,就看见他家笑容温润而姿容端丽的教主大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教主!”单膝跪倒在地上,景西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却终究不敢抬头去看他家教主的眼睛……明明是那般清浅的没有半分波澜的眼涡,偏偏、却又阴沉冷鸷的仿若能夺魂摄魄。
景西正两腿发软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他家教主抿唇轻笑的声音。极轻极轻的浅笑嫣然,若有似无,以至于常常叫人产生一种春暖花开、明艳端丽错觉,但是在那产生错觉的片刻里,又会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慢慢蔓延开来,逐渐扩散至全身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神经细胞末梢。
冷!
仿若只是在眨眼的二分之一秒间,景西垂落在地上白雪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绣着绯色妖娆桃花的金丝靴子,紧接着,头顶上、幽幽响起靴子主人皮笑肉不笑的清冷声音,“景西,为何见到本教主会如此的紧张?”
景西哆嗦了一下,苦着脸、异常悲戚的道:“教主,属下着实不记得了,教主有吩咐过属下给流月姑娘带什么东西!”
容倾悠然一笑,唇边笑弧极其明艳,反问道:“本教主有说过让你给小妖女带什么东西吗?”
从来不肯将自己话语里的心思和意图明明确确的表达出来,而是要别人心惊胆颤的去猜测,向来都是容倾这变态的恶趣味。
“……”于是,景西很诚恳的摇摇头,“属下不记得了,请教主责罚!”
容倾亦摇了摇头,细长精致的眼角稍稍倾斜,噙笑的清冷眸色转向了流月,眸色明灭、刹那间千回百转。
失神在容倾那明艳的几近艳绝人寰的笑容里,流月愣了愣,僵僵的低下脸去,看了看自己僵硬在半空中、还掬着一捧月光的小小白白的手掌心,再扭头看了看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琉璃,眼角微微抽搐,抽搐了好半晌,流月抬眉看向容倾,脸上表情似是于心不忍又似是,终是有些艰难的开了口,“无所不能如你容倾,也救不了似花吗?”
容倾抿唇、笑弧再度上扬了半分,“本教主没说过救不了那个小丫头!”
啊咧啊咧?毛线玩意儿!什么都没有带?!
刚从钟离魅那十二个白骨森森的骷髅架子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三魂七魄亦刚刚归位的如玉,反应神经比别人慢了半拍,自动忽略掉容倾和她家小姐的后半截对话,只听见容倾说什么都没有带,于是,如玉顿时就愤怒了,堪堪的应了那句老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玉挥舞着小爪子狠狠往地面上一拍,狗刨式的爬起来,仰天嚎了一嗓子,“来者是客!空手而来的就滚蛋!关门!放阿才!”
冷冷小风自耳边刮过,容倾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几乎笑眯成两条弯弯的线,“放阿才?”
纵然含着浓腻笑意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温润、惊艳人心,但是那拖长了的尾音里、已然携杂了等同的危险。
如玉登时反应过来,眼前这貌似无害而优雅无双的人可是比她家三小姐还要狼心狗肺、黑心烂肠子烂到没有半分人性的变态。
脑中冲出两条血柱,如玉默默的泪奔,“阿才,就是我们府上的管事!”
“是、是的,阿、阿、阿才……奴才在!”管事阿才不幸躺枪,悲戚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软着腿脚往前走了一步,第二步时,前脚刚刚抬起来,就“咕咚”一声瘫软在雪地里,啃了满嘴夹杂着桃花瓣的雪花。
至此时,阿才已经吓尿了裤子,艰难的咽掉满口冻掉牙的雪花后,阿才颤抖着哭音求饶道:“教、教主大人,阿、阿才,阿才……就只是丞相府的一个小小的管事而已,阿才是、是决计不敢以下犯上去咬您的,求、求求求教主大人,大人有大量,就放过阿才吧!”
“你就是阿才?”细长熠熠的眼角微动,似水波光婉转,瞬间便上扬勾勒出一抹极美的半弧,随之,容倾的声线里稍稍戏谑,携杂着一股夺魂摄魄的纯净之感,纯净的仿若天上之上万年不化的白雪,启唇谈笑晏晏之间,尽是叫人心惊的艳绝人寰,明明是那般不经意之间的一颦一笑,却从骨子里溢出了一种姿容端丽而风华绝代的优雅,纵然清冷凉薄入骨。
堪堪的应了那句已经被用烂了的话――艳绝人寰到了尽头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抬眸,都自成风景如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