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靠什么活着
人死后腐烂的速度当然没这么快。
但是剩下的人居然在断粮十数天后顽强地挺过来,活下来了。
是的,我的子孙们,也许你们都猜到了。
断粮的第三天,我已经饿得不行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我的父母也饿得发慌,可是他们还好一点,我一直听他们在那嘀咕着什么,可他们离我太远,我没听清。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房门被合上的声音,房内除了我微弱的呼吸声,在没其他声音。
我觉得我就快死了。
我的双眼都已经微微泛白了,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我没力气。周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我在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变微弱。
我连数自己心跳声的意识都没了。脑袋里一片空灵。但是又有一个十分清晰的想法:是的,我就快要死了。
我家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是父母的声音:“孩子,快醒醒,快醒醒!咱们有东西吃了!”
吃的?粮食?我还有机会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强烈地求生欲望让我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但眼里仍然是雾蒙蒙地一片,只能模糊地看见眼前两个人影,却看不真切。
父母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孩子,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爹娘给你弄来吃的了!”
我努力想要坐起来,可是,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干裂的嘴唇里只能蹦出一个单词:“吃???”
见我的嘴唇微微张开,母亲连忙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汤,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就放到了我的口中。
一种不知名的,还散发着热气的液体缓缓地顺着我的喉咙流向了我的胃里,已经几天没有进食的胃发出了满足的呻吟。我嗅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慢慢地,我的眼睛竟然能睁开了,我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
我急不可待地抢过父母手中的碗,三两口将碗中的液体下了肚,末了,还不忘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上面的油珠。
终于,感觉胃里暖暖和和的,我这才有了开口的力气。
但是,紧接着一个疑问用上了我的心头:现在连粮食都没吃的,这碗里的汤怎么会有油呢?就算当时我还很小,但是我也知道一些必需的常识:粮食,是没有油的;有油的,只有肉。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看向我的父母,期待他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令我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说出这个回答,只是双眼通红地抱紧了我,片刻,我的耳边就想起了母亲嘤嘤的哭声和父亲抹眼泪的声音。
他们怎么哭了?我不明白。我突然觉得口中牙齿上卡着什么东西,既锋利又坚硬。
我伸手进了嘴里,将扎疼了我的罪魁祸首取了出来。
很熟悉的东西,白白的,很小的一块。
我在哪见过它呢?我思索着,无意间看到了母亲抱着我的手。
片刻,我突然像见了鬼似的,将手中那东西丢在了地上,然后颤抖着手抱着父母嚎啕大哭。
我想,这回成为我心中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了,它将伴随我痛苦地过完我的一生。
是的,我想你们都明白了,那小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然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嘴里很苦,我想我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然后,我大病了三天。
从此,我再没吃过肉。
最终,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理智,我还是流着泪咽了下去。
但是,我的人生从此改变了,因为我知道,我,我是一个吃人的恶魔!
终于,饥荒过去了,我们得救了。可是,我们永远也忘不了,我们是因为什么而度过了这次灾荒。
活下来的每一个人对死去的人都怀着极大的罪恶和愧疚之心。是的,我们没理由不内疚。
可是,该怎么处置这么死去的人的遗骸呢?看着满地的狼藉,满地的白骨和碎肉,我们沉默了。
最终,有人提议,把他们都埋了,埋葬在山洞里,把衣服留下来,做成稻草人的模样,放在田里,让自己时时刻刻能注意到他们,注意到这些牺牲了自己成全活下来的人的先辈。
当然,有人提议就有人反对,因为我们都是刽子手,知道死者的灵魂对生者的威胁。所以稻草人做了出来,但不是用那些先辈的任何遗物做的。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这些恐怖得令人发指的事情似乎也被人慢慢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从刽子手退下来的,已经当了几年朴实农民的人突然发现,那些稻草人有问题,它们的头,套着那些先辈的人皮面具!
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本该腐烂的皮肤为何还能保存到现在,但是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十分诡异。
张旭,我们当时的村长,在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后,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们将张村长救醒后,他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发烧说胡话,嘴里始终不停地念着:“死人…人偶…泣魂阵…复生…”
我们猜想他可能知道些什么,可是,在这个全是刽子手,只懂杀人,不懂救人的村子里,就连游医也没有一个。因此,我们只能看着村长的病一天天地加重。
终于,村长熬不住了,带着全村人的心病撒手人寰,就在他的子孙后辈面前去了另一个世界,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第二天,村长的遗体就消失了,在众人的面前人间蒸发了。
而且,在那之后,那条道路两旁竖满了稻草人的小路上,倘若有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走夜路,那么便会神秘的消失,就像村长的遗体那样。
随着走夜路的人越来越少,村民们这才发现,那些稻草人的数量却越来越多。
我想,你们大概都知道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吧。
从此,这条路便再没人敢晚上通行了。除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