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子双生(二)
我有些惊慌失措地扭过了头,不敢再看那一地让人心悸的艳红。
我不敢再看地上那个影子,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张源慢慢地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并不深,隐隐能看到一些肌肉组织。
张源熟练地用桌上的纱布给自己包扎,我注意到他的伤口深处还是红色的,这证明他的体内还有红细胞之类的血液组成物质,可是那些血却像果冻似的凝成了固体,所以才没有流出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的血液成了固态,那么他靠什么去运输氧气和二氧化碳来维持身体的基本活动?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发蒙,这完全违背了生命活动的基本常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不由我不信。
难道是梦?我只能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和思维去解释这样一件诡异的事情,但我从桌上拿起我的钥匙时,锋利的水果刀刀尖划破了我的手指,刀刃冰凉的触觉告诉我,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我木然地看着手指缓缓地渗出了一丝鲜血,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抬头,张源也正呆呆地注视着我。
四目相对,我突然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我最好的朋友,是他带给了我这样一种恐怖的体验,那么,他一定知道原因!
也只有张源能解释这一切了吧?我想着,静静地看着他,希望他给我一个答复。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知道这是为什么。”张源开口道。我默不作声,等待着事实的真相从他的口中和盘托出。
“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张源突然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沉嘶哑,分不清喜怒哀乐。
“什么意思?”我有些错愕,“另一个世界?是人死后的地方么?”
“对,我快要死了。”张源语气沉重地说:“你肯定听说过‘正物质’和‘反物质’,但是你不一定知道‘正反世界’吧?
宇宙,是由无数的物质和世界组成的,大到星球,小到中子。
无数生命组成了一个世界,无数世界才组成了宇宙。
可是,无论什么动物,他们的生命都终将有尽头。于是,我很好奇,如果一个生命逝去了,那么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地狱?还是冥界?
地狱和冥界都是人们对于人死后的世界的一种想象,一种能理解的认知。那么,地狱和冥界又有些什么?人死后都去了那里,那么他们又去干什么?
这是我偶然从一本恐怖小说上得到的,它来自于作者留下的悬念。可是,我突然发现,这世间没有人能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哪怕是那些所谓的灵异学家,他们也无法自圆其说。
于是,我开始好奇,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世界?
电视上,网络上,书面报道上常常有这样那样的所谓通灵人能看见一些普通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人类能看见什么?肉体,骨头,毛发,血液。
人类不能看见什么?灵魂,意念,思想。
于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活人的世界和死人的世界之间有一面作用类似镜子一样的东西,它既阻挡了活人世界与死人世界之间的交流,又能映射对方世界的一切活动。”
张源突然停了下来,他默默地瞪着我,我知道,我对于他这些理论听得十分茫然,他也一定看出来我的迷茫,所以他有些恼怒。
张源叹了口气,又解释道:“知道这些话你很难理解,这样吧,给你打个比方:一个活人的家里,门是关着的,但是他突然发现门被打开了,而门外没有人,他一定会很惊恐,但对于死人的世界,那个死人发现自己的大门本来是打开的,突然关上了,他自然要去打开,对于自己的门被关上,也肯定会莫名奇妙。
而事实上,这个活人和死人就是一种死子双生的存在,活人看不见死了的自己,死人也看不见活着的自己,但是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这个人活着的世界和死去的世界,就叫做‘正反世界’。”
我依旧听得有些懵懵懂懂,但我大概了解了张源的意思,可是在我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他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想法呢?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张源说道:“我这些年来看了这么多鬼故事,就是为了寻找这些故事的共通之处,我相信,那就是活人世界和死人世界只见那面看不见的墙的临界点,或者说是裂缝更为贴切,因为从古至今有这么多的灵异见闻,我们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如果十万个鬼故事中有一个是真的,那就说明正反世界真的存在,如果我能找到那个裂缝,让活人世界与死人世界重合,也就是说,人真的可以以另一种方式长生不老,或者说,拥有不死之身!”说到最后,我从张源的眼神里又看到了那几分狂热,不,应该是有些疯狂了。
听着张源的话,我的脑海竟然不自觉地呈现出一幅幅景象:刚下过雨的地面,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脚印让凹凸不平的坑洼水花飞溅,但人们的眼中却看不见任何生命曾从上面走过;大门莫名其妙地被打开,关上,水龙头,电开关,天然气阀门也是如此;一个人在安静的书房看书,耳边却传来自己的声音在嬉笑??????
够了!我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么,你找到那个裂缝了么?”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昔日好友,我突然感到十分恐惧,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以不会刺激他的语气询问道。
“当然,”张源的笑容凝固了,他叹了口气,“还没有。”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受伤的手臂,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渗出了一丝鲜红。
听到他的回答,我悬着的一颗心突然松了下来,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裂缝突破口”,那我该怎样阻止他?以他现在病人的身份,我要是告诉别人他的想法,可能我也会被人认为是精神病的。
张源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一个人焦虑地在房间里徘徊重复着:“怎么办?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张源的声音有很大的蛊惑力,我怕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被他的叙述逼疯,从而跟他一样陷入疯狂的境地,狂热地打算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除非亲眼所见,现在姑且我还是认为那“裂缝”是不存在的。
不理会张源独自在那边胡言乱语,我起身走到了门口打算离开。这时,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拉住了我。
从手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令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但我不知道他为何拦住我。难道,他知道了我的想法?
我缓缓地回过头,张源那木然的表情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向着椅子上一指:“你的东西忘了带。”
椅子正是我刚才坐的那把,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漆黑的封面正贪婪地吸收着阳光的热量。
“我的?”我有些疑惑,我来的时候只带了水果啊?
我突然想起,张源有个记日记的习惯,难道他有什么事不方便说,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
“啊???对。”我马上从摇头变成了点头,这突然的改变让我的大脑有些发晕,我捂着额头揉了揉,离开了这个让我做了一辈子噩梦的地方。
但就在我关门的一刹那,我仿佛听见张源徘徊在房间里的低语:“就差一步了。”
这,是幻觉么?
我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