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真真假假的祝贺喧闹声一阵紧一阵的传过来,霍水索性不再去想,托着脸安静的坐在铜镜前,烛火摇曳,映衬着里面倾国倾城的侧脸。
夜晚终于沉静了,霍水撑着脸的手重重的垂下,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可能是昨晚失眠的缘故吧。
霍水起身,松弛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然后环视着满目红艳艳的新房。
青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两只粗粗的红烛在微风中摇曳着,屋里的光线也随着它的摇曳而时明时暗。
窗外夜色沉沉,龙昕的身影依然没有踪迹,她在房里来回的踱了几步,然后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
靠着墙壁的地方,龙昕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她带点埋怨的问,夜来风急,他的身体禁不起这样凉的夜风。
龙昕抬起头,喝酒后的眼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水儿!"他低声说:"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霍水的心猛得一软,蹲下身,仰视着他说:"别傻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龙昕却避开她的眼睛,只是不语。
"难道是你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嫌弃我了?"霍水笑着问,龙昕莫名的自卑让她心疼。
"当然不是!"龙昕回头激烈的反驳,可是撞见霍水莹然含笑的脸,便知她不过是在激自己而已,脸微微泛红,不自然的说:"这一辈子,我不会再看上其它姑娘的!"
因为你已经占据了我整个视线。
霍水只是盈盈的看着他,并没有说出相同的海誓山盟,可是,她现在挂在脸上的笑却多少出自内心了。
"进屋吧!"她站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轮椅。
他的神色黯淡着,沉沉的说:"我自己来!"
尽管已经尝试着面对了,龙昕依然如当初一般自尊而敏感。
霍水也不坚持,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艰难的用手转动轮椅,在翻动中,他掌心里与纤细的手掌并不相称的厚茧刺痛了霍水的眼睛。
以他的身份,他明明可以让许多人服侍他,即使残废了,也依然能够和正常人无异。
可是他却坚持亲力亲为,与其说坚强,不如说是倔强,甚至,是一种自我为难:为难着自己,提醒着自己的伤痛。
看着他艰难的想绕过前方的桌子,她终于往前走了一步,手扶住他的椅背。
看见他神色里的抵触,霍水低下头在他的耳畔说:"我是你妻子了,你忘记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柔,如情人的私语。
龙昕的头微微的垂下,站在身后的霍水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进来!"龙昕轻轻的说:"如果我没有提出娶你,而是像以前那样远远的看着你,也许在你心中,我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即使身体有缺陷,可是做朋友却是无妨的!"
霍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那里,静静的听他说话。
"可是人是贪心的,有一天,我发现做朋友已经不能够让我觉得满足了,我希望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希望你的视线里只有我!"龙昕缓缓道来,如同诉说着一个绵长的故事:"可是那样做的结果却是让你目睹我的生活,让你和我一起承担我的缺陷,我残破的生活..."
"不是这样的!"霍水轻轻的打断他的话:"你并不残缺,或者说,每个人都有残缺,比起那些心理残缺的人,你已经比他们好很多!"
至少,你还会爱,还会那么真挚的对一个人。
龙昕默然,然后抬起手慢慢的伸向身后,握住她的。
他的手冰凉如水。
"水儿,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也许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他说。
"是好是坏,我自己会评判!"霍水也握紧他冰冷的手,柔声说:"夜太凉,早点上床安歇吧!"
龙昕突然笑了,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前面,霍水又蹲下来,手松松的搁在他的膝盖上,温润的看着他。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眉骨、鼻梁,滑至她的唇瓣,垂下。
凝脂一样的肌肤,玉一般顺滑而下的触觉。
"我不能和你在一间房里,也许很可笑,可是我甚至还没有准备好!"龙昕笑着说,带着些许自嘲:"突然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你的面前,会觉得不自在!"
"我明白!"霍水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说:"你需要时间!"
她又何尝不是需要时间,这场婚礼太快太匆忙,让身为当事人的他们都有种深深的不真切感。
"水儿,能不能送我去书房!"龙昕淡淡的说。
霍水点点头,推着他的轮椅,缓缓的向门外走去,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讲话。
可是霍水并不觉得孤单。
到了书房,她将他送到床榻前,伸手扶他的时候,他拒绝了。
"我说过,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没有伪装的身体!"龙昕微笑着说,长长的下摆遮住他的腿和膝盖,所以旁人看上去,他不过是一个端坐着的翩翩公子,可是掀开衣囊呢,他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残疾人。
而这一切,都将是他不愿意让霍水看见的。
她也没有坚持,只是温润的看着他,伸手拂开他脸上散落的发丝,发丝下秀美的容颜虽然挂着笑意,可是仍然让人觉得凄婉。
霍水又心疼了,可是面上依然笑得灿烂,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惋惜,因为他是那么敏感的人,容不得别人的怜悯。
"早点回去休息吧!"龙昕松开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要我叫侍女过来吗?"霍水轻声问。
"不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让自己的新娘独守空房!"龙昕浅浅的笑:"这样的消息出去后,对你不好!"
新婚不同房,所有人都会看新娘的笑话。
霍水垂下头,他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好了,回去吧!"他催促道。
霍水终于转身走开,出了门后,她回头透过窗纸看过去,在烛光的映射下,龙昕的影子放大在窗户前,落寞而孤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