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鸽窜的一下飞上了万里无云的蓝天,那手持白鸽之人不知道在鸽子腿部绑了什么,只需片刻功夫,那白鸽就消失在天际。
一位推着轮椅的白衣人从茅草屋出来,像是听到一旁的鸽子咕咕正叫着,于是来到白鸽周边,伸手捉了一个,打开那白鸽脚底的布条,看了看。
似乎略作思考,只见他慢条不理的从身上撕下小块布料,轻轻滚动着轮椅到一旁放置的桌案边,点了点黑墨,在那白色布条上写了几个大字:静观其变。
而后将布条卷成一坨,系在一只白鸽脚底,双手捧飞。见白鸽飞远,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人,双手轻轻转动轱辘两侧,转头便向草屋内走去。
壶衍鞮单于让人叫来女巫医为冯姝诊脉,巫医诊断之后确定冯姝已经怀孕两到三个月左右。
似乎是不太敢相信,壶衍鞮单于寻思着该不该告诉渥也迷,渥也迷知道这个汉朝公主怀孕了吗?壶衍鞮有些不太确定,如果是知道的,那渥也迷还会带她过来吗?如果是不知道......
想着想着壶衍鞮垂下的双手慢慢握成了双拳,紧紧攥在手里,似乎要攥出汗来。
日头有些毒,像是要吞没这地上的草原似得,空气闷得让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冯姝仿佛感觉她下一刻就要死了,而事实上,她的确就快要死了。
祭坛下聚拢而来的观看着越来越多了,冯姝恍然在一众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那穿着黑色外袍,手挎一柄精制弯刀的人岂不正是渥也迷。
渥也迷身后,也坤、右谷蠡王、右校王、卫律等匈奴众王们好似都到了,只是有些陌生的面孔,冯姝实在不太熟悉。
原本计算着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壶衍鞮,他会念及是渥也迷的亲生骨肉而网开一面,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残,尽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她。看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那么深。
冯姝嘴被堵着,双臂被几条牛皮筋结实的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周身是一堆一堆的柴火,那大概是用来烧死自己的吧,冯姝想想许多事情还没完成,就这样死了吗?她不甘心,她实在是不甘心。
已经连续两天失眠了,冯姝绞尽脑汁想要寻出一条生路,然而,生路即死路,死路即生路,罢了罢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着冯姝周围聚拢过来,在离祭坛大概两三米的地方,保持着观望姿态。
冯姝微微抬了一下眼睑,瞥见壶衍鞮正扶着他的母亲,狐鹿姑单于的颛渠阏氏向这边走来。
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着神衣的女巫,却见那神衣用龟、四足蛇、蛙、蛇等兽皮缝制而成,极其怪异,那人手中还摇晃着一只画着似乎是蛇又不是蛇的小鼓,冯姝眯缝着眼,汗珠从头上滴了下来蒙住了双眼,一时倒也没完全看清。
只见那女巫单手摇着手中的鼓,另一只手在祭坛上的一盆水中沾了沾,而后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那沾了水的一只手在空中撒了撒,而后便见一大批人跪了下来。
那女巫放下手中实物,又从怀中摸出几只龟壳来,往地面上一撒,似乎是看了看,而后又动嘴念叨着,冯姝是汉人完全听不懂那女巫在念叨什么。却见不一会儿大家又跟着起身,目光齐刷刷转移到冯姝这里。
待到日晒三竿便是血祭仪式了,在匈奴许久,冯姝大概也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要被烧死,只是,她还想尽最后的努力,拼命一搏。
祭坛是正方形的,不大也就能容纳五六个人左右的位置,一串串汗珠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冯姝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湿透了似的,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极不舒服。
冯姝向人群中无力的望了望,似乎使劲了全身力气,将口中的布条吐了出来,而后仰头向天,像在质问苍天,大喊道:“长生天难道不怜悯弱小吗?长生天难道连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都要夺走吗?长生天啊,你算什么长生天,你凭什么被数以万计的匈奴人民所尊崇?”
她叫的及其大声,又辱骂了匈奴人心目中的神,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匈奴人心中,长生天代表苍天,代表神,神能抚慰一切苦难、痛苦,解人间百难、千苦,神爱护弱小,保护小孩和老人,神庇护一切生命,何况是一个未出世的婴儿。
壶衍鞮单于脸色极为难看眉目都像是扭到了一起,轻轻走到祭坛前,向外围嘈杂的众人挥了挥手,而后仰头面向苍天,双手像是拥抱蓝天一样张开着。
只听他庄重地道:“大匈奴第十一代单于,壶衍鞮祈告长生天,壶衍鞮不负众望终为先单于找到凶手,今以此女血祭我先单于,望先单于庇护,望长生天庇护。”
说罢,两边的护卫便向冯姝这边走来,手中各自拿了一支火把。
“渥也迷,想你堂堂匈奴左贤王,难道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吗?”在火把被扔到身边柴火上的那一刻,冯姝向渥也迷嘶声怒吼道。
柴火上大概是浇了一层油,很快小火苗便渐渐燃烧起来。渥也迷在听到冯姝怒吼之前,眼眉早已拧成了一条线,脸上似乎多了几条皱纹似得极为难看。身后卫律、右谷蠡王、左右大将都齐刷刷看着他,想要看此刻他作何反应,身后的也坤紧随其后,默不作声。
定在原地望着眼前被烧之人,注视片刻,定了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见渥也迷一个箭步,跳到祭台之上,短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便轻轻落在了冯姝身上的牛皮筋上。
冯姝没有想到,她只是抱着必死之心一试,却没想到渥也迷会不顾众人,不顾熊熊燃烧的火势,跳上祭台来救她。
大概是被捆绑太久的缘故,冯姝忽然觉得双腿都有些无力,渥也迷也顾不得许多,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遂一手扶着冯姝,将她轻轻滑下来的身体挽在怀中,一手短刀左右劈砍,瞬间便划出一条道来,渥也迷双手将冯姝抱起,朝祭台下走去。
何止是冯姝没有想到,祭坛下众人亦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大部分都微张着嘴痴痴看着渥也迷,也有的相互交头接耳。当然还有那不明心思的人,斜眼瞧着,想要知道下面该如何收场。渥也迷不管这一期,此刻他似乎只是全心全力去营救这个女子,她管不了许多了。
也坤跟在渥也迷身后见渥也迷划开火苗便抽出身上弯刀,与其一并划出一条道来。渥也迷便这样抱着冯姝轻轻走下祭台,而后看了看壶衍鞮,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本可能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壶衍鞮到不惊诧,只是之后该怎么收场是个问题,殊不知那汉朝公主也许知道他很多秘密。他也许在后悔,不应该怜香惜玉去与她谈话的。
“渥也迷,你想干什么?”壶衍鞮身边的颛渠阏氏,也就是她的母亲微张着嘴,大喊一声。渥也迷顿了顿,转身望着这位先单于的颛渠阏氏,淡淡道。“还请阏氏体谅,长生天是不伤害妇女和未出生的婴儿的。渥也迷不能放弃他们?”
“可她是杀害先单于的凶手。”颛渠阏氏托布尔怒道,双手紧握着,似乎要渗出汗来,怒目圆睁。
“我,我没有。”冯姝躺在渥也迷怀里,有气无力的道。渥也迷深深望着托布尔,似乎欲言又止,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狐鹿姑单于是怎么死的,此时此刻,这个汉家女子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壶衍鞮单于看了看渥也迷有转头瞄了瞄自己的母亲,似乎害怕什么意外出来,于是便道:“不如这样,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在处置这个女人。”说吧转头看了看渥也迷,渥也迷并没有看壶衍鞮,棕色的脸上,紧闭的双唇,一言不发。
壶衍鞮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只见托布尔定了定,眼神略有些为难,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道:“这样也行,只是这个女子必须在单于王庭生产,待生产完后左贤王可领回孩子,但此女必须死。”
壶衍鞮单于微微一笑,寻思这样就好办多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处理,如果这个女子被渥也迷带走了,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那日后有什么问题还真不太好处理呢。
壶衍鞮偏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而后又转头看了看渥也迷,眸中略带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而后看着渥也迷,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渥也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身,抱着冯姝快步离去。也坤亦是跟着自己的主人,紧随其后。
望着渥也迷坚毅的黑眸,那略带棕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轻躺在他怀中,愣愣看着,冯姝内心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男人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