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的时候,将军常惠率领一众人马回了大帐,冯姝远远的可以看清楚,那是打了胜仗,因为身后男男女女一批身着匈奴服饰的人正被几百个汉兵押送着。
常惠看了看正在收拾的尸体,而后骑马走到冯姝身边,身旁的乌贵下了马径直朝冯嫽的营帐跑去。
“听说今天匈奴骑兵袭击了军营,是公主救了我们。”常惠来到冯姝身边,翻身下马,微笑着看着冯姝道。
“如果连我都能找到你们的大营,那匈奴军找过来倒也不奇怪了。”冯姝平淡地望着眼前略带络腮的脸,道。
“常惠疏忽,好在没酿成大祸,不然恐怕无命回大汉了。公主又救了常惠一次。”常惠凝视着眼前女子,黑眸深深,道。
“常将军何出此言,冯姝不过是自卫,在此当是受将军保护才是。”冯姝粲然一笑,道。
常惠深深凝视眼前女子,道:“以后能不叫我常将军吗?叫常大哥吧。”冯姝一愣,却见常惠正深深看着自己,倒看的冯姝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此时常惠方觉自己有些突兀。
似乎想要转移话题,冯姝转头望着右侧,看了看那被汉兵挟持的俘虏。常惠见她转头,便也顺着她的视线转身向那俘虏看去。
一个熟悉的人影恍恍惚惚出现在眼前,冯姝眯缝着眼,仔细瞧了瞧,脱口而出:“也坤?”
常惠忽听眼前之人说了个名字,转头看着她,道:“这都是匈奴右谷蠡王王庭的人,壶衍鞮单于的叔父,各右谷蠡王阏氏、居次、王子、将军等。”
听他这么一说,冯姝抬眼远望,到真的看见了右谷蠡王,此刻正无比颓废的被一两个汉军押着往后面一众帐篷处去了。
凝神深思,冯姝转头看着常惠,道:“常大哥,能否帮我一个忙?”
常惠听她这么叫他,心中大喜,喜悦很难掩饰的表露出来,道:“公主但说无妨,只要常惠能做到的必定全力而为。”
冯姝望着眼前之人,淡淡道:“那倒不必,只需将军帮我提审俘虏中一人,此人名叫也坤。”
常惠略带疑惑地看着冯姝,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既然是她要做的,就必然有她要做的道理。
也坤被捆绑着带到了一个帐篷内,眼前是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披散着长发,正背对着自己。也坤定定看着眼前之人,猜不出此人是谁,找他的目的何在?
冯姝转过头来,淡淡看着眼前之人,眼前之人似乎大惊,而后惊异之色慢慢淡了下来。
“也坤将军。”冯姝朝眼前之人喊了句。
“这是匈奴的阏氏吗?还是汉朝的公主?”也坤惨然一笑,讽刺道。
“即是匈奴阏氏更是汉家公主。”冯姝料到他会有此反应,神情淡然,道。
“请将军过来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冯姝定定注视眼前之人,道。
也坤没做声,他也许才到了冯姝想要知道什么,他等她提问。
“第一件事、你和左贤王一起去汉朝提亲,自然也知道祁连山那场血战,确切的说不是战争,而是屠杀。”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冯姝加重了语气。
“第二件事、狐鹿姑单于死因我叫你查的证据。第三件事、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杀的,谁指使你的。”她这样一连串的提问,机关枪似的吐了出来,也坤却面不改色,淡然应对。
“我为什么要回答公主的问题。我不知道。”像是赌气似的,也坤转头不再看冯姝。
料是想到他会这么说,冯姝淡然一笑,道:“将军不怕死?”也坤并未看她,只是转头,一言不发。
双脚踢出,冯姝猛地朝也坤胸口踹去,也坤支撑不住,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因为双手被捆绑在后,也无力反抗,只是猛地咳嗽了两声,胸口猛烈起伏着。
“还不说我可要用酷刑了。”冯姝眼角冒出一丝寒光,深然道。
“也坤乃铁血男儿,岂能向一女子屈服。”也坤咳嗽两声,弓着身子道。
“我念你曾经保护过我,想要留你一命,你不要不知好歹。”冯姝微怒,朝眼前之人决然道。
“哈哈......”也坤扬天大笑两声,直起身子,未发一言。身后两个卫士立即过来将其牵制住。
冯姝向两边卫士递了个眼色,而后转身,背对着他们。一席闷棍夯来,也坤腿部被重击弯了下去,跪在地上。又是一记猛棍,噼里啪啦,直直打在也坤背上。
也坤闷撑着不肯出声,大概是男人的血性,使他终不肯在女人面前示弱。
“噗”一口鲜血喷出,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棍子。冯姝一直没叫停,侍卫就一直打着,直打的也坤吐出血来,才停了下来,望了望冯姝,看是否会有什么指示。
“如果你不想被打死,尽可一直不说,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开口。”冯姝并未回头,淡然道。
“是吗,那就试试。”也坤惨然一笑,血不断从嘴角流出来。
“这是我们汉朝的毒粉,我也不知道它用处能有多大,听他们说这是用来审问间谍常用的。”冯姝转身,低头看着单膝跪在地上,正流血的也坤。卫士正将一瓶白色粉末洒在也坤身上。
不多时身体上的皮肉便开始腐烂,吱吱的声音,烧的也坤难受,一阵痒痒传来,也坤感觉整个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现在说还有机会,再过一个时辰,你可就没命了。”冯姝定定看着眼前艰难地扭动身子,万分难受的人,道。
“没想到你是如此邪恶的女人。”也坤狠狠注视眼前女子,狠狠道。
“哈哈...”冯姝仰天大笑,还不是被你们匈奴人逼的,她这样想着却并没说出来。
“要杀便杀,我没必要跟你纠缠。”也坤扭曲着脸,身子艰难抽搐着。
“说一些事,保你一命,你为何如此傻呢。值得吗?”冯姝有点不理解了,也坤完全没有必要受如此折磨,她不过想要知道一些答案而已。
也坤没有做声,也许冯姝不了解,但是他也坤却也不是一个能随便屈服的人。何况那些事情还涉及他的主人,也许匈奴人的忠义并不比汉人少,也许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的主人吧。
冯姝为难了,她不明白也坤为何如此倔强,看来她只能用最后一招了。向侍卫递了个颜色,门口侍卫退出去一个,不多时帐门外便一排一排站了好些个匈奴人。
冯姝朝也坤看了看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答案,并不想杀人。你是匈奴的将军,想必也不想有人为你死吧。”
也坤朝门外看了看,低着头,陷入深思。冯姝见他没反应,微微点头,帐篷外,一个匈奴人倒地。
也坤大惊,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却见她眸中一丝平静,确是丝毫愧疚都没有,原来他是如此之人,确是也坤怎么也没想到的。
啊!几声大叫,身后帐外又是几人倒下,冯姝没有看帐外,只是神情淡然的低头看着也坤,毒粉末的毒越来越强了,全身从脸部到腿部都已经腐烂出了血。
冯姝定定看着也坤,等待他答话:“我说。”待也坤低声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冯姝向帐外看了看,递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人将尸体和一干没杀的匈奴人带走。
“参与和亲大战的是我和左贤王,还有匈奴的壶衍鞮单于、颛渠阏氏、卫律、右大将等人。”也坤坐在地上,难受的道。
冯姝眯缝着双眼,道:“为了什么?”
“为了迫使汉朝发兵匈奴,迫使狐鹿姑单于退位。”也坤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开始不再腐烂了。
“没想到狐鹿姑单于实力雄厚,并未轻易退位。更没想到汉朝也没发兵,而是....”也坤抬头看了看冯姝,眼中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发不发兵不是随便能决定的,汉朝当时国内不稳,国力贫瘠,南方战乱,国家灾害,无力发兵。”冯姝深深回忆自己自己初次入匈的情景,悠悠道。
“所以才有了公主和亲,狐鹿姑单于被杀。”也坤淡然一笑,身上的血也开始慢慢止住。
“杀人夺位,将罪名堂而皇之嫁祸与我?”冯姝惨然一笑,想着自己这些年在匈奴受的苦,心中不免一阵悲凉。
“是。”也坤低下了头,这件事确实做得够卑鄙。
“左贤王他们都参与了?”冯姝定定看着叶坤,道。
“是。”也坤不说话了,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哼。”冯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唯一能听见的是众人呼吸的声音。
“你跟先贤掸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相信那么巧合。”冯姝眸中一亮,问道。
“他是狐鹿姑单于弟弟的儿子,是我的旧主之子。”也坤抬头瞧了瞧冯姝,微微一惊,他是知道先贤掸从不向外人透露身份的,他不知道冯姝是怎么知道先贤掸的,又想她大概也有她的办法。
“原来如此,听说狐鹿姑单于之弟为了避免兄弟残杀将单于位让给了狐鹿姑单于,而后没几年便不明不白死了。”冯姝走到一旁的桌案边,盘膝坐了下来。
“是的,被狐鹿姑单于所杀。”也坤说这就话的时候十分淡然,仿佛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
“先贤掸因为被追杀,所以失去了双腿,不得已隐藏起来。过着见不得天日的生活。”也坤说这句话的时候,眸中多了一丝悲凉。
“按照他的脾性,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冯姝淡然道。
“是的。”也坤没有看她,低着头回答。
“所以,遇见我,可能也许能帮助他?”冯姝凄然笑笑,凝视也坤,道。
“起初告知我的时候,确实有利用你的目的,我也只是参与其中一部分,至于到底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也坤低着头喃喃。
“看来帮他的不止你一人。”冯姝微微一笑,那眸中笑意多了一丝冷寒。
“先主生前曾留下一批旧部,以保护之女安全。”也坤低着头道。
“颖儿告诉我,曾经在你腿部发现牙齿印,怀疑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她与那一刻在你腿部留下牙齿印。”冯姝冷眼斜视也坤,眸中寒光一现。
“是。”也坤并未否认。冯姝白皙的面部开始扭曲,双眸突出,嘴角抽搐着,猛地推开生前桌案,跨步来到也坤身前,嘶吼道:“你为何要杀我孩儿,他才不到一岁。”
冯姝跪到地上,双掌撑着地面,身体不断地颤抖,泪水经不住喘喘而下。
“先贤掸告诉我,杀了你的孩子可以逼迫左贤王和壶衍鞮撕破脸,这样对他是有利的。”也坤不敢看冯姝,略带羞愧道。
“哈哈...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姝仰天长啸,而后低头望着也坤,大声道:“那你为何没啥颖儿,而是杀了我孩儿。”
“我不想杀害无辜,何况是我熟悉的颖儿。”也坤仍旧低头不敢看冯姝一眼。
“哈哈...那我的孩儿就该死?”冯姝愤怒着,绝望着,被自己曾经最为信任的人背叛,害死了自己亲生的幼儿,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恐怕没人能够理解。
没想到从那个人救自己一开始就隐藏了阴谋,冯姝只恨自己愚蠢,竟能把自己在匈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那人,却没想到那人并不是帮她而只是利用她帮自己而已。
那么他就她替她换脸也是一场阴谋吗?冯姝不敢想,只是觉得头痛欲裂,快要炸开似的,冯姝双手紧抱着自己的头颅,皱着眉头闭着双眼,很多事情她都不敢想象。
“带下去吧。”似乎要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原本还有刺杀狐鹿姑单于证人一事,冯姝寻思颛渠阏氏已经被她所杀,壶衍鞮单于势必会被截杀,除了战争,弄一个证人又能奈何他。
至于其他凶手,都是匈奴各王,一个证人似乎也就没什么必要了。要杀这些手握大权能力极强的人,不能指望一个人,她还需要很多帮助。
卫士拖着也坤出了帐门,留下一地血迹。“公主,是否需要给他解药,半个时辰毒药发作他就死定了。”一守卫躬身双手握拳向冯姝道。
冯姝凄惨的望着前方,一动未动,淡然道:“不必了。”杀她孩儿之人,即便曾经保护过她帮助过她也不能低销他的罪过。就让长生天给予惩罚吧。
那侍卫见她如此,也不多说什么,躬身退了下去。冯姝端坐地上,没感觉丝毫凉意,她只是在想,后面的路,她该如何走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