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架势,昨夜另外两桩失败的爆破大计也只得被迫推延,再做打算。
而在外奔忙了大半日后,卢庄总算是回到了家中歇息。
此刻,卧房的门半掩着,坐于桌前的他眼神空洞,正满心忧虑地叹着气,而视野的外围一团红色穿过绿荫渐渐迫近而来。
接着,卢庄的视线朝门外聚焦了去,却见其父卢欧提着件红色衣衫一脸铁青地向自己走近。
“你这小子,一天到晚瞧不见人影,还有三天就大婚了,你就不能稍微上点心嚒!”
见父亲气势汹汹,阴沉着脸,卢庄惊的手中茶杯险些倾翻,下一秒,他将杯子摆好后,赶忙起身赔笑相迎:“这不...这不书院有事...我就赶过去看看嚒!”
听到这,卢欧用手推了推镜片后,一双不大的眼睛登时使劲撑了开来,此刻,卢庄发觉父亲的眼白因连日的操劳已经布上了丝丝血线,于是他的心头忽地涌上了一阵惭愧的酸楚。
“都放假了,能有什么事,再者说,你们山长不是也知道你要成婚了吗?他就不能体谅体谅,宽待宽待?”
“嘭”的一下坐在了木椅上后,卢欧将新衣撂在了一边,此刻,他不停地扇动着衣领,大颗的汗珠相继滑落于其脸颊之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我倒杯茶呀,你爹我一个时辰都没喝水了,这大热的天,还得劳烦我亲自去给你取新服,真不知道你这一天到晚都在瞎忙些什么!”
听父亲下了指令,卢庄立马回过神来,接着恭恭敬敬地去给对方斟茶。
一杯普洱递过来后,卢欧脸上的愠色这才慢慢淡了少许,接下来,他一面品茗解渴,一面顺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新服。
见儿子不明所以,一副痴傻苶态,气急的卢欧再度吼叫道:“快去换衣服啊,你还傻等什么,要是哪不合适,今天改还来得及。”
胸口起伏间,卢欧一直斜着眼珠,晃荡着脑袋,看样子他对儿子近日来的表现颇为不满。
卢庄按照父亲的指示赶紧躲入屏风后更换起了新衣来,这时,他又听父亲高声嚷嚷道:“那天让你量个尺寸,看你那一脸的急不可耐样,这亲你若是真不想成,这回我也不逼你了,我现在就去跟霍家的人说...你爹我累了,耐性快被你耗尽了。”
说到这,卢欧歪着头斜靠在椅背上,面部因太阳的炙烤显得又红又油腻,他掏出了帕子使劲擦了擦,这才稍微舒服了些。的确,连日来的辛劳当真是将他折腾的筋疲力竭,所以他发这通牢骚也算情有可原。
“爹,您说什么呢,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您还去跟人家说什么呀!”
屏风后试穿新郎服的卢庄焦急地回着对方。
“你还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啊,那就请你收点心,让我也省点心,明天你的新房应该布置好了,你自己去把把关,宝利行一大堆的破事样样都要我操心,大事小情都要我做决定,庄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想着自己的那点事,也替你爹我多考虑考虑。”
听了这话,卢庄心头一震,愧意也愈发浓重了起来。近半个月来,婚礼诸事宜多由父亲操持,而自己则一心为兴中会出谋奔走。
此时的卢庄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可内心却早已是翻江倒海,雷霆万钧。
哎,古来忠孝两难全...
这一刻,卢庄才深深体会到了这七个字的深刻寓意。
不多时,换好了新服的卢庄从屏风后走出潇洒笔直地立于其父眼前。
“呦,瞧瞧,瞧瞧,难怪人人都说我儿卢庄一表人才,今个我才发现此言确实非虚。”
向来自大的卢欧眼前一亮,对自己的儿子当即赞不绝口,接着,他又得意地突发感慨道:“呵,我的庄儿配那霍雨桐真是绰绰有余,霍楠,你女儿嫁了这么好的郎君,你泉下有知也该心安了!”
感念父亲辛劳的卢庄贴心提议说:“爹,我看这新服挺合身的,没什么地方要改,您也劳累一日了,还是早点回屋歇息去吧。”
“好吧,那你明个尽量守在家里,不要再东奔西走的找不着人。”
卢欧眼珠一转,总算是露了点慈光,这时,他身体内的燥热慢慢褪去了一半,因而情绪也好转了些许。
“对了,外面现在乱的很,那帮革命党丧心病狂的,连总督大人的府邸都敢炸,你想想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这总出门,万一遇上个险情,那可如何是好,听爹的话,就差两天大婚了,你不许再随意出门去。”
厉声叮咛完后,卢欧一面起身朝房门走去,一面又自顾自地嘟囔着:“我还是先去你奶奶那看看再回房歇息才安心,哎呀,这一天天的,每个人都不让我省心...”
卢庄负手立于门口,见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的眼眶也随之越发地湿润。
父亲的善意提醒虽犹在耳畔,可第二天想要早去早回的卢庄穿戴整齐后,趁天蒙蒙亮还是走出了家门。
而意想不到的是,卢庄刚走出门口没几步,便被突然冲上来的十几个满清介字营勇当即截捕。
卢庄见状心中虽大骇,可神情却泰然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惊异。
接着,淡定如常的他高声责问道:“你们干什么?”
如狼似虎的介字营勇们将其用力按住后,二话没说便直接冲进了卢家大门,紧接着,他们杀气腾腾地朝卢庄卧房直奔了去。
一人用力一脚将房门踹开后,一干人等便一拥而上开始了入室大搜查。
这下卢庄的心里可有些慌了。
他知道那份炸药配置单尚未及时销毁,眼下正存放于房中的书柜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