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喜歌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很久,春天的花谢了,夏天的雨季也过了,秋天的叶子一夜之间被吹落了。然后,第一场雪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
我在病房外面徘徊良久,没有勇气进去。
喜歌透过房门的玻璃看见我,对我招手。众目睽睽之下,我硬着头皮推开门。
“堇沫,我是不是落了好多课啊?这可怎么办呢?我好像失忆了似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你要帮我把课补上啊!”她抱怨,她的脸上依旧是单纯的笑容。
对于喜歌失去了部分记忆的事,喜歌父母很担忧。医生的解释是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并不代表喜歌的身体不健康。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紧紧地握住喜歌的手。
生活复归平静,仿佛所有人都得了失忆症,对前一年的风波绝口不提。老教授对我的成绩再度赞不绝口。毕业之前,有个爱尔兰的留学生开始追喜歌,喜歌说等到他的情书里没有错别字的时候,就答应和他约会。
我始终记得老教授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感觉走错了方向,转个身就可以。我也试图那样做过,可是太难了。每夜的梦里,我都被梦魇缠住,崩溃得神经衰弱。
记不得是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我穿着睡衣走到喜歌的床边,我说:“喜歌,你会原谅我吗?”
喜歌睁开眼睛,原来她并没睡着:“堇沫,像我一样吧,该忘的就忘掉。”
我哭出声来,我早就知道,喜歌根本没有失忆,她记得所有的一切。
在旅馆的第二天,喜歌给我打过电话,那天是正月初二,她说要把从奶奶家带来的腊肉、腊肠送给我吃。鬼使神差地,我把小纪租住屋的地址告诉了她。那刻,是魔鬼蒙蔽了我的心,我出卖了我的灵魂,以求与小纪的爱情能够天长地久。
只是小纪太聪明,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眼里藏着的罪恶。为了偿还我的罪,他甘愿拱手送上自己的人生。
七月流火,喜歌送我坐上了去中国最北方的列车。我要去最北方的边陲小镇,等待在那里服刑的纪楚忱。
喜歌说,有些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了就是爱了,一辈子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