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推开窗子,看着昏暗的天空,这时空中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果然接着空中就飞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鸽子。
李明月抓住鸽子抽出纸条,牡丹在身后放置东西,她有些疑惑地说:“这个柏海王送来这么多东西也不知是要做什么,公主就要做他的阿嫂了,却又来装模作样。”
李明月从纸条上的字迹间抬头,看着房间里放得满满的东西,心中不由有些茫然。
牡丹见李明月这般,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说:“公主,你莫要伤心,牡丹会一直陪着你的,即使,即使一辈子不回长安也愿意!”
李明月叹了一口气,大唐方面的计划她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告诉牡丹,也不是不信任牡丹,毕竟这种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有时知道太多秘密了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李明月走过去拿起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放在手心,珠子上倒映出她的影子,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放在手心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想来一定价值不菲。
李明月盯着这颗珠子,眼前突然就浮现那天在长安城外,聂赤赞说“我答应你”时的眼神。
她手一抖,那颗珠子“啪”一声掉在地上,但是竟然未碎,滴溜溜一路滚向门口。
牡丹“哎呀”一声,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追,追到门口捡起珠子,心疼地擦了擦。
李明月随手将纸张烧了,心不在焉地说:“这些东西柏海王多得是,碎了还有新的,用不着放在心上。”
门外这时候传来一声响动,牡丹放下手中的东西推开门,昏暗的走廊上没有一人,她疑惑地左右看看,随后又关上,插了门栓,。
只是牡丹没有看到,她进屋之后走廊拐角处柱子后一个黑影动了动……
……
漆黑的房间里,李明月睁大了双眼,看着床顶上挂起的帷帐,在从门缝间吹进的风中微微晃动,不远处的小榻上传来牡丹平稳的呼吸声,但李明月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此刻脑中混乱,纸条上飘逸的字体,聂赤赞的眼神,湖水漫过头顶的绝望,薛顗的双眼,严城的笑脸……画面一个个不停地闪烁。
李明月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悄声推开门出去。已经是初夏,但西北地区夜里温度还是有些低,不过也不至于冷。
天上挂着孤零零一轮残月,没有一颗星星,阴云漂浮,时隐时现。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前都督府衙门,两年前兰州城还设立有都督府,不过如今已经撤了,都督府无人居住,兰州知府便安排他们住进这座院子。
她记得白日里到她住的地方路过一个小园子,从门口看,院中假山流水,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刻意避开院子里的巡卫,顺着青石板铺成就丈许宽的路,凭着记忆拐过几道弯,便看到那个园子的拱门,正对门就是一座假山。
李明月进了园子便放慢了步子,此刻天上明月没有乌云阻挡,园子中一切一览无余,小桥湖水,在这西北竟有江南的感觉。
她绕过假山,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往后靠在冰凉的大石上放松了身子,整个人陷在黑暗中。
李明月仰头看着天上的一弯半月,放空了脑子,心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两个人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李明月心中哀叹一声,连一个清净的地方也不留给她,不过她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争吵声逐渐清晰,听清楚了声音,李明月一愣,其中一个人是聂赤,另一个声音有些苍老,粗噶刺耳,李明月非常确定这个人的声音她没有听过。
老者一直在说话,聂赤赞偶尔会僵硬地回一两句。
待二人走得更近,李明月听到苍老的声音说:“……这件事关乎您身后所有人的性命,您千万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天下妇人何其多,待大王大业成就,还愁无美人相伴吗?”
聂赤赞没有回答,那人接着说:“自从先赞普故去,葛尔氏没有顾忌,这二十多年来我整个吐蕃全被葛尔氏家族控制,如今赞普已经被赞悉若多布架空,赞普久病不愈,危在旦夕,松芒布结王子年幼,难道大王还在犹豫吗?蒙末为您取了聂赤的名字,也是希望您能像先祖一样开创大业,难道您要辜负蒙末的遗愿?要眼睁睁看着伟大岩女的后人受到葛尔氏的摧残吗?”
那人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带着哭腔,愈发刺耳难听。
后来那人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连串的吐蕃语,聂赤赞也回了几句。
李明月正在郁闷,两人又说回了长安话。
聂赤赞说:“一切遵循神父命令,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不过,”他艰难地说,“不过,不能伤害太平公主的性命。”
那人又念了一句吐蕃语,然后冷冷地说:“只要她真的是武后心头肉,有足够的作用,事成之后,自然会放过她,到时候大王想要她做赞蒙还是蒙末,都遂大王的心愿。”
聂赤赞良久不语,四周一片寂静,能听到不远处草丛里蛐蛐的叫声。
就在李明月以为两人已经走了的时候,那人又说:“我们得了突厥的传国玉玺,虽然如今让他们以为玉玺已经送给了唐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成败在此一役了”。
那人说完之后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在这寂静的园子中显得格外诡异吓人。
……
两人已经离开,李明月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消化着听到的信息,心中翻江倒海,那点纠结愧疚已经散去。
直到公鸡报晓声传来,她才发现东方已经泛白,竟然在这里坐了一夜,衣服上和头上竟然落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手脚冰凉。
回到屋子时,牡丹还未醒,她悄悄回到床榻上,盖上毯子过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暖了过来。
清晨,李明月被牡丹叫醒,整个都督府都已经起了,就差她一个。
李明月走出门时,纪王看着她说:“公主脸色不大好,可是昨晚没睡好?”几步外的聂赤赞闻言也看了过来。
李明月微微一笑说:“可能是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国土了,所以就没睡好。”
聂赤赞动了动嘴唇,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纪王看了看她,眼中闪过疑惑,不过却也顺着她的话说:“下一站就是鄯州,过了鄯州便离了大唐国土了……”话中却似乎另有深意。
李明月神思飞出,眼中闪烁不定,甚至夹杂着隐晦的幽光。
鄯州,可不就是个好地方吗?吐蕃和河西走廊的必经之地,鱼龙混杂,最容易出大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