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慕容邈有些疲累的半躺在长榻上。本想去淑妃那图个清静,却不想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慕容昱那颓废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公公不声不响的打发走了殿外一堆想要求见慕容邈的妃嫔,端了一碗参汤进来。
“皇上,喝点参汤吧!”
熟悉的药香再次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慕容邈这一次却没有端起药碗。
“你也觉得朕冷落了昱儿?”慕容邈坐直身子,看了一眼身侧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刘公公道。
“奴才不敢!”
“今日是几号了?”慕容邈看了一眼那盆近在眼前,不知何时被人搬进内殿的郁金香,忽而记起什么道。
“回皇上,今日是八月初九!”刘公公毕恭毕敬道,看来总算是找到切入点了,心中暗喜,但脸上神色依旧平静。
“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这药,这花,还有这时间都掐准了,朕能不去吗?”
经刘公公一提,慕容邈终于记起,明日便是当初紫筠来齐国开医馆第一天的纪念日。难怪从椒兰殿回来后,刘公公又是给他送汤药,又是摆弄花草的。他早知自己不会忘记和紫筠在一起的每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才一言不发的做好这些,引起自己的注意。
次日,一身便装的慕容邈,身后跟着一身侍从打扮的刘公公悄然出宫。穿过繁华的街市,两人来到了挂着随风摇曳的招牌的医馆门前,看着门前依旧络绎不绝,排满长队的患者,仿佛那个紫衣女子此时就在眼前,一切都没有变过。
“老爷!”刘公公见慕容邈站在馆外出神,悄悄的在他耳边唤了一句。二人正待进去,一袭紫衣的慕容昱赫然入目。
慕容邈停下了正要前行的脚步,静静的站在了排队等候的人群里。
“笙姨,我来帮你!”慕容昱走到一个容颜有些苍老的中年妇女身侧,笑着搭把手道。说话间,正将一包药递给正排队等候的一位中年男子。因为他的加入,队伍前进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王爷,你怎么有空来了?这阵子府里的事多,这药馆啊,我看着就是了!”
以笙手里正熟练的在给一个老者把脉,侧过脸和身边的慕容昱说话。虽说她口里喊着“王爷”,却并没有行礼的动作。 看两人边说话,边配合着发药的的亲密程度,倒像是母子而非主仆。
“按时间推算的话,今天刚好是咱们医馆开张25周年的纪念日!”慕容昱看着远方,像是在和身侧的妇人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一晃,皇后娘娘她已经仙逝二十多年了!”听到这句,笙姨心中感慨万千,叹息道。看着眼前排队的人也不是很多了。她便让正从店里送一位患者离开的学徒过来接过自己手中正在派发的药物,和慕容昱退到了一侧。
“王爷又想起皇后娘娘了吧?”两人进入馆内,在僻静的内室坐了下来。
“想又有什么用,我连她的面都不曾见过……”慕容昱脸上伤感的神色显露无疑,也只有在自幼抚养他长大的笙姨面前,他才敢如此自然的流露自己的真实感情。
而此时,刚刚避开慕容昱的慕容邈也在刘公公的陪同下进入了馆内。依旧不变的陈设,甚至连一些药品的摆放顺序都不曾变过。自从紫筠死后,他已经有许多年再没有来过这里了,纵然很多次他都有种冲动,想要出宫来看看。但他还是一再制止了自己。他不能,也不敢来!任何与紫筠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他触景生情。
窗前,一盆紫色郁金香开得正艳。难以磨灭的记忆汹涌而来,慕容邈情不自禁的走到窗前,一手轻轻的捧起一朵郁金香花瓣放入鼻尖吸允。
“住手,这花可不能随意乱碰!”忽然一女子的喊声在背后响起,不待慕容邈回过神来,那白衣女子便已走到了窗前,一手将花盆移开,紧紧的护在胸前。
刘公公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慕容邈拦下。
“这馆内的一桌一椅可都是王爷的心爱之物,尤其是这花,外人是不能随便乱碰的。不然,王爷他可要大发雷霆了。”那白衣女子见两人的面孔陌生,想是新来的患者,严肃的告诫道。
“宁王经常来吗?”慕容邈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可不是,据说先皇后,也就是这个医馆以前的主人薛神医,就是宁王的生母。可惜她难产而死,虽说宁王殿下未曾亲见过她,却是时常来这里。”
那白衣女子说起慕容昱时,滔滔不绝,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敬佩。
“殿下他经常盯着墙上挂着的薛神医的遗像发呆,或是抚摸着这些年代已久的药柜沉思,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思念他的母亲……”
慕容邈没有打断那白衣女子的话,默默的听着,转过身看着墙上被慕容邈保存完好的紫筠的画像,深邃的双眸中有某种光芒在闪动,眼角有些湿润。
在遗像前站立许久之后,慕容邈终于回过神来,向内室走去。不管过去他们父子之间有着多么深的纠葛和怨恨,但至少他们身上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然而,刘公公正准备掀开帐帘的手却因屋内接下来的谈话缩回。
“你所言属实?”问话的正是慕容昱。
“奴才看的真真切切,春盈夫人的确又在暗中给六皇子传递了一次情报,而且她也收到了六皇子新的指令。”小允子说着,将一张折叠好的信笺递到了慕容昱的手中。
“你没有打草惊蛇吧?”慕容昱警惕的问道。
“没有,这封信是奴才照着那封原信仿写的。”小允子压低声音回道。
“王爷既然有要事商议,不如,我先回避吧!”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屋内的以笙。
慕容邈虽看不清此刻屋内众人的表情,但是对于他们的声音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笙姨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我的努力,我做的一切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昱儿纵然瞒得过所有人,又怎么会瞒着笙姨你呢!”慕容昱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句句中满含着真诚和信任,与之前的小心谨慎完全不同。
“是啊,你这些年装的这么辛苦,背地里又吃了多少苦!甚至,甚至连皇上都一度因为皇后娘娘的死而一直迁怒于你,冷落你。这些,这些笙姨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
以笙说到最后,不由得哽咽起来。当初,她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抚养慕容昱的重担,但这些年,看着他一路忍辱负重的走到今天,自知对不起先皇后的托付。她深知慕容昱有着远大的抱负,自己却帮不了他,心中更是难过不已。
直到此刻,慕容邈一直平静如常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刘公公听到这些话,心中也暗暗心惊,虽然他平时没少受慕容昱的恩惠,但也万万没有料到宁王隐藏的竟是如此之深。
“笙姨,你不要为我难过,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曾经欺凌我们,轻视我们的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我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人!我也一定会让父皇看清,到底谁才真正配当他的儿子!”
慕容昱轻拍着以笙的肩膀安慰道,语气充满坚定。
“那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允子再度开口道。
“看来大哥是沉不住气了,”想起信中的内容,慕容昱沉吟道。
“王爷的意思是大皇子打算对付魏王?”小允子接过话道。
“父皇这些天对三哥的重视,自然会让他妒火中烧。听说,父皇之前曾就皇储人选试探过皇后和淑妃,昨夜还和淑妃一起共进了晚餐,大哥怎么会不心急呢!” 慕容昱冷静的分析道,语气平静。
听到这里,刘公公吓出了一身冷汗。宁王该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在宫里安插下了这么多的线人。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轻易的知道了宫里昨天才发生的事呢!更何况,这皇储人选的事,可不是谁都敢乱说的啊!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斜着眼看向慕容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脸色突变的慕容邈此刻却是波澜不惊的听着。
“那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阻止大皇子,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小允子接着问道。
“我们是要暗中帮助三哥,但是阻止么,”慕容昱话说到一半,忽而停了下来。
然而此刻,在帘外偷听的慕容邈却没有了再停下去的耐心,转身悄然离去。回宫路上,慕容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刘公公不敢多言,只有默不作声的跟在其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