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没有到劳工公司了,这天响午闲来无事,蓝天兰就走了过去。这个时辰,派到活的工友早就见工去了,只有三四个人在院里的大房间里围着火炉闲聊,杂役老吴同蓝天兰招呼被办公室里的周尚文听见了,出来把要去后院的蓝天兰叫住“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他道。
“这两天怎么样?”蓝天兰随他回办公室问。
“有五十多个工友来登记。刚过完年,这一两天登记的人多一些。”周尚文回身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小马的那边的事怎么办?”
“小马什么事?这两天我没见到他”,蓝天兰盯着他问。
“这小子,他还是不敢告诉你”。
“出了什么事?快说”。
“前天夜里,伤了两个”周尚文道。
蓝天兰吃了一惊。“严不严重?”
“一个头部侧面擦伤,一个大腿贯通伤,好在沒伤到骨头。”
“伤口处理了吗?”周尚文点点头。
“我去看看”。蓝天兰转身出门了。
原来,小马他们遭到了伏击。
最近小马带着五个伙伴神出鬼沒隔三岔五地袭击炮楼的哨兵,袭击露在炮楼外面的目标,有时候冷枪冷弹会突然从射击孔里钻进来,虽然这样的袭击杀伤不大,但搅的炮楼里的驻兵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前天夜里,小马带着他们五人悄悄地潜入到他白天看好的位置。来之前,他们就讲好了今夜的任务就是投弹,每人四颗手雷,看看能不能从射击孔扔进去颗把两颗。所以,他们今夜潜伏的位置离炮楼比较近,离炮楼外围的壕沟不远。
趴下之后,小马把炮楼和周边看了一遍,觉得有点异样,伸手摆了摆让他们几个稍安勿动,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却找不到不一样的地方。现在回头想想不一样的地方是安静,黑灯瞎火的安静。以前,不管什么时间过来都能看见里面透着光,时不时的传出些动静,意图很明确——壮胆。而那天夜上没灯光,更没有动静。当时小马沒有察觉这些变化,把手一挥,按事先安排好的三人一组分散开来。他们六人刚要猫腰起身,壕沟突然响起一声枪响一声喊叫“打!”壕沟里就冒出来一排的人头,接着枪声大作。
小马他们就地卧倒,好在原来他们趴的地方就是一处坑洼地,即便是子弹再猛烈一些也奈何不了他们。但是,接下来一幕却让小马冒汗了。
忽然,炮楼的探照灯也亮了,把他们照的一清二楚无所遁形。炮楼上机关枪响了,子弹倾泻而来。小马到也沉着,回枪就把探照灯打掉了,回头问:“都没事吧?”
有一人道:“我腿上中了一枪”,另一个说:“我头上被子弹擦了一下”。小马立刻做了布置“你两带着他赶紧退出去,找个炮楼够不着的地方等我们。”又回头对另两个道:“每人两颗手雷,朝前面壕沟里扔”。六个人摞了摞位置,那三人连翻滚再爬行离开了这块坑洼地。这边三人各个拿出了两颗手雷,瞅准了壕沟扔了过去。壕沟里的枪声顿时就停了。“快走!”小马道。
另两个收枪避开机枪的射点,迂回着退出去。小马却对着机枪的射孔“啪啪啪”连开了几枪,接连几个翻滚,从坑洼地滚到一个坎下,起身就跑,眼睛的余光正看见一船的士兵从河那边过来。
“这是皇胁军分了两处在守株待兔,变聪明了”蓝天兰道。
蓝天兰查看了两个伤员,所幸无啥大碍,让他倆好生休养,出门对小马道:“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再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夜深人静时分,蓝天兰带着小马四人就已经趴在了那个坑洼地里。此时,炮楼里还是透着灯光,传出的却是睡觉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蓝天兰持枪对着炮楼警戒,左手一摆,小马四人一个个猫腰快速跃进壕沟里警戒等着蓝天兰。
蓝天兰三步两步窜进了壕沟,左手朝左右两边摆了摆,小马四人分头沿着壕沟朝炮楼两边去了,蓝天兰找了个位置架枪警戒,等楼顶哨兵露头。壕沟一人多深两米多宽,呈扇形围着炮楼,是守卫炮楼的一个屏障,平常人跳下来很难快速爬上去。但是,对有备而来的人来说,只是增加了几个动作而已。
一声寒鸟的鸣叫之后,四条黑影同时翻了上去,倏地一下飘到炮楼根脚下面,看准了枪孔一起把敲了引信的手雷投进去,又后退几步朝更高的枪孔又各扔了一枚,才纷纷跳进壕沟,身后炮楼里“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哨兵被震醒,探头往下看,被蓝天兰一枪打的沒影了,只是帽子掉了下来。
一行几人翻身上了壕沟,看也不看一眼身后的场面,沒入漆黑的夜里。
一日,孟云龙邀蓝天兰到家里小聚,说是朋友送来了“云山雀舌”的明前茶,请他一起尝尝。蓝天兰心里道:这年月远途的商旅都断了,普通人家饭都没的吃,会有什么明前茶?八成是有事要说。正好,蓝天兰也有事找他商议,就如約去了。
刚走到龙虎堂门前,正遇到孟云龙送一个皇胁军的军官出来,孟云龙丢下那个军官过来和蓝天兰寒喧了一番,才朝那个军官挥挥手,转身陪他进了大门。
“孟爷跟皇胁军还有交往?”蓝天兰随口问。
“那是我一个在里面混事徒弟,遇到坎了,想让我通通路子”孟云龙道。
“还是你孟爷面子宽,这皇胁军的官都来找你通路子”他玩笑道。
“他们是病急乱投医,我哪有本事搅和他们开仗的事。是这么回事,我那个徒弟在皇胁军二团混个副官,最近日本人让他们在担子旁边的那条河边修了个炮楼,不知是破了哪道风水,有支队伍就跟他们炮楼杠上了,三天两头打,这支队伍还特别能打,已经干了他们二三十人了,他们团长为这事愁死了”。蓝天兰心下一动,面不改色道:“这还不好办嘛,惹不起躲呗,从炮楼里撤走不就完事啦”。
“蓝老板,他们在日本人那混饭的哪有那个自由,日本人叫他们在那杵着,他们动都不敢动。我那个徒弟就为这事过来,让我帮忙通通路子,说和说和”。
“这也能说和?”
“怎不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要糊的住日本人就行”。
蓝天兰心里又为之一动。说着讲着,他俩就进了龙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