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罗宾的表现尤为的出色。
这位早已经瓦莱特和卡洛斯之口在罗德岛赫赫有名的神箭手这一次终于用上了他那英格兰长弓。
他在守军的长管火枪和绞盘弩的射程范围外便开了弓。
罗宾先用手指试了试弓弦,接着把羽箭搭在弦上,弯下腰,上身与下身垂直,然后直起瞄准。
蓦然间,在瓦莱特和卡洛斯的注视下,弓弦嗖的一声响起。
离弦的羽箭送出了死亡。没有人的眼睛能看清它飞行的路线,但所有的人都清晰地看到,一名正在挥舞着铁楸的、戴着白色头巾的鄂图曼工兵突然仰起头,两手一摊,然后就地打了个转儿,便“砰”的一声消失了。
城墙上的守军都被罗宾的神射惊呆了。他们忘了观察城外敌人的动静,全都屏声息气看着罗宾。
过了片刻,罗宾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空中又响起飞箭的呼啸,第二个土耳其工兵栽倒在地。
在伤亡了两人后,鄂图曼工兵惊慌失措了。他们终于察觉这是来自城内的精确射击,而非流矢。
鄂图曼工兵们一个个躬身窝进挖好的堑壕内,不让身体露出半分。
这虽然让他们挖掘的速度大为降低,却很好的隐蔽了自己。
可这似乎也难不倒罗宾。
只见他第三次拉满了弓。跟着射出第三支致命的羽箭。
这一次,罗宾的箭是以一个小角度朝天空中射出的。
羽箭在破空到达最高点后加速落下。它准确的落入了鄂图曼工兵躲藏的堑壕,第三次射中了目标。
这一次,羽箭直直地落在了一名鄂图曼工兵的背上。
箭射得那么有力,以至一半箭杆已深深陷入了人的肉体。
虽然因为堑壕的阻隔,守军看不到这一箭的成果。但敌人疯狂的喊叫,让所有人明白了罗宾再一次的例无虚发。
“罗宾,罗宾;神射,神射。”
所有人都大喊起来。
罗宾含笑望向四周围兴奋的脸。
他说道:“这没什么,只是手熟罢了。”
这一日,罗德城内的枪炮造成了数百鄂图曼工兵的伤亡。但是塔蒂尼最初的目的却没达到。
鄂图曼人的人力仿佛是无穷无尽的一般,前一批工兵刚刚倒下,后一批的士兵马上挥舞铲子继续挖掘。
而他们,也似乎不知恐惧为何物。
就在陆地上罗德城的守军不断开炮打枪阻止鄂图曼工兵的推进的时候,在大海上,鄂图曼海军的桨帆船舰队也对港口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这次试探性的进攻其实并不在大维齐尔易卜拉欣的计划中,是海军的一次擅自行动。
究其原因,是因为此次进攻罗德岛的统帅是苏丹陛下本人,海军的将领们不愿自己成为战争的配角而和丰厚的赏赐失之交臂。
而大维齐尔虽然身份尊贵,但他并没有被苏莱曼苏丹授予指挥各路军队的全权,这也让海军有了自行其是的借口。
可他们不会想到,便是因为这一次自行其是的进攻,让塔蒂尼当初所设想的,依靠顶得住敌人的攻势并经过予敌以惨重伤亡,从而激励守城军民士气的愿望,部分的实现了。
依照塔蒂尼的设计,在鄂图曼的海军出现后,罗德港便升起了铁链。阿勒瓦
尔·加西亚和医院骑士团仅有的五艘战舰被两座堡垒保护在了港口内。
当时,地中海沿岸各国交战的主要战船是桨帆船。它是古典时期希腊和罗马桨帆船的天然继承者。
桨帆船从青铜时代一直到如今,不断演化发展,雄霸整个地中海上千年。
鄂图曼帝国的桨帆船主力是三层桨战船——即每个桨位的上下三层分别有一名桨手的桨帆船。
在三层桨帆船的两翼,还有一些用于快速袭击的轻型桨帆船。这些轻型桨帆船船体狭长尖细,配备 30-50 名桨手,在人力驱动下可以维持每小时 7.5 海里的冲锋速度。但这个速度最多只能保持20分钟,因为保持这一速度超过20分钟,桨手们便会因为体力大量消耗而疲惫不堪。
鄂图曼帝国海军的水手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是来自欧亚所有海岸地区的经验丰富的水手、技术特别熟练的桨手、见习船员、舵手、船长。
每一支这样的舰队,都由一名海军统领统帅。
统帅的职位一般为帕夏。
试探港口火力的鄂图曼舰队的统领是皮雅利帕夏。他是一名老军人,共有37艘战舰。
其中,他的旗舰有五层,每层有28 个桨位,船帆红白两色。
另有20艘三层的桨帆船以及16艘轻型桨帆船。
同七十年前进攻君士坦丁堡的前辈相比,皮雅利帕夏的舰队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便是他们的桨帆船上已经准备了大口径威力巨大的火炮。虽然每艘船只在船头和船尾分别有两门和一门火炮,轻型桨帆船更是只有一门轻型火炮,但桨帆船庞大的数量弥补了单舰火炮数目的不足。
面对横亘在舰队面前的铁链,皮雅利帕夏并没有贸然的命令全军压上。他将主力舰队停靠在了火炮的射程之外,然后派出了五艘轻型桨帆船。
这五艘桨帆船上都装满了桐油等易燃物品——显然,皮雅利帕夏是想烧断罗德港的铁链。
桨帆船快速地靠近了铁链,但圣尼古拉斯堡上却寂静一片,仿若无人。
皮雅利帕夏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因为这太不寻常了。
皮雅利帕夏绝不相信圣尼古拉斯堡上会无人驻守。他派出轻型桨帆船的目的本就未期望它们能烧断铁链。
皮雅利帕夏真实的目的是诱使圣尼古拉斯堡上的火炮开火,暴露位置,为舰队对堡垒的打击提供坐标。
就在皮雅利帕夏游移不定之时,他所在的旗舰的大副突然指向前方高喊道:“帕夏,你快看!”
皮雅利帕夏顺着大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港口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艘巨大的克拉克帆船。
作为鄂图曼帝国海军的帕夏,皮雅利帕夏对医院骑士团那只小小的舰队的船只是知之甚详的。
医院骑士团的舰队只有一艘克拉克船,便是他们的旗舰“圣玛丽号”。
克拉克帆船是盛行于地中海的一种三桅或四桅帆船。它的特征是巨大的弧形船尾,以及船首的巨大斜桅。
克拉克帆船体型较大,稳定性好。??????而它与鄂图曼的轻型桨帆船之间体型的差距,无疑是鲸鱼和金枪鱼的差距那么的大。
显然,医院骑士团并不想过早的暴露圣尼古拉斯堡上的火力,他们选择了用船驱逐自己派出的轻型桨帆船。
这是一个非
常明智的决定。
“帕夏,是否让我们的船撤回来?”大副不确定地问皮雅利帕夏道。
“不,”皮雅利帕夏坚定地说道:“打旗语,命令轻型桨帆船进攻‘圣玛丽号’。”
大副迟疑了下。因为这一命令无疑判了那五艘轻型桨帆船和上面的水手死刑。但命令就是命令,大副选择了服从。
皮雅利帕夏之所以如此的冷血,是因为他很清楚,海战比陆战更加危险和激烈,因为在海上,舰队一旦出击,便没有任何退路,别无他法,只能死战到底,听凭命运安排,每个人尽其所能。
要想拿下港口,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况且他们的任务本就是试探敌人的火力,那么岂有因为敌军的战舰出现就半途而废的道理。
接受到旗舰命令的轻型桨帆船快速向铁链推进。桨手们拼命划桨,向停泊在铁链前方的高大船只冲。
自知必死的奥斯曼水手们高声呐喊并发出战斗口号,以此互相激励。
他们进入了克拉克船的火炮射程之内,然后放慢速度,用火炮和飞箭向“圣玛丽号”发出一轮齐射。石弹、金属炮弹和火箭呼啸着掠过海面,扫荡了“圣玛丽号”舰船的甲板。
在最初一轮齐射之后,奥斯曼战船继续向停泊不动的敌舰冲去。一艘鄂图曼的战船点燃了船头的引火物,桨帆船燃起了熊熊烈火,冲向铁链。其余四艘紧随其后。
这时,饱受了鄂图曼战船火力洗礼的“圣玛丽号”开炮还击了。
“圣玛丽号”上的炮手打的非常的精准。只第一轮齐射,便将那艘燃烧的敌舰打了个粉碎。
剩下的四艘鄂图曼战舰并没有因为首舰的损失而退却,而是更快速的冲锋。
不多时,两军隔着铁链开始交火。
奥斯曼军队努力按照海战规范进行作战。他们的标枪和鄂图曼弓射出的羽箭像冰雹一样飞向“圣玛丽号”上的守军。
奥斯曼海军的进攻固然非常凶猛,但优势还是在更为高大也更为坚固的克拉克帆船那边。
之前,奥斯曼轻型桨帆船上的火炮发射的石弹就因为太小,不足以损坏克拉克帆船结实的木制船体。
而且奥斯曼水手们是从低处向上仰攻的,就好像陆战是攻城部队在城下向城墙上射击一样,非常吃亏。“圣玛丽号”上的水手和士兵可以从船首和船尾平台,以及更高的桅杆瞭望台上向下投掷武器。火枪子弹、羽箭和石块、燃烧的瓶像大雨一样倾泻到鄂图曼战舰甲板上毫无防护的水兵的头上,打伤和杀死了相当多的人。
不多时,激烈的枪声、炮声、喊杀声停止了。
鄂图曼战舰上血流成河、尸骸枕籍。
残余的鄂图曼水兵见事不可为,绝望地点燃了船上的引火物。
但“圣玛丽号”上的水手对此早有准备。他们从船上投下水罐,并且派出小型的舢板,用长勾将燃烧的鄂图曼战舰推离铁链,任其燃烧。
损失了五艘轻型桨帆船对于庞大的鄂图曼舰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怕是在皮雅利所统帅的这只37艘战舰所组成的舰队中,也称不上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皮雅利帕夏将舰队移动到圣尼古拉斯堡的侧面,并以半月阵型向圣尼古拉斯堡压过去。
圣尼古拉斯堡上的大炮发出了三声炮响作为警告。接着战鼓擂动,军号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