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波通昌后,船队经过三天的航行终于来到了圣胡安德乌卢阿,从这里下船,探险队便真正进入了新大陆。
对于如何前往阿兹特克帝国,堂娜·玛丽娜推荐了一条道路:森波亚尔——特拉斯卡拉——特诺奇蒂特兰。
堂娜·玛丽娜是这么说的:“森波亚尔是阿兹特克帝国的附庸,但森波亚尔人对阿兹特克并不是真心实意的降服的,而是畏惧于阿兹特克人的武力。我们可以对森波亚尔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他们脱离阿兹特克人的统治投向我们。这样,我们就能得到物资补给和人力支持。并且这个部族并不强大,如果他们不愿投靠我们,我们就用武力迫使他们降服。”
听完这个建议,其他人还未说话,卡洛斯突然问道:“堂娜,你对森波亚尔人知道的不少,是来过这里吗?”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即警觉了起来。
波通昌距离森波亚尔有三天的航程,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以波通昌人的航海技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经常来往两地的。
而堂娜·玛丽娜说的这些,没有和森波亚尔人经常接触和了解他们的内情,是根本说不出如此有分析和见地的话来。
一时间,以贡萨洛·德·桑多瓦尔为首,众人纷纷怀疑堂娜·玛丽娜是否是另有目的、别有所图。
面对他人的怀疑,堂娜·玛丽娜却面不改色,只是温柔地看着科尔特斯。
这几天在船上,堂娜·玛丽娜每个晚上都会进到科尔特斯的房间,直到天亮才离开,明眼人都知道她和科尔特斯之间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事情。
果然,科尔特斯眼见着堂娜·玛丽娜看向自己的求助目光,便替自己的女人辩白道:“大家不要多心,我相信玛丽娜提出的路线是最正确的。”
“可是,”
贡萨洛·德·桑多瓦尔正要反驳,科尔特斯伸手止住了他的话,道:“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先在这里建立一个营地,由我带一支队伍前去探一探森波亚尔人是否愿意归顺。”
大多数人都同意科尔特斯的意见。于是,100多名士兵被挑选了出来。他们顶盔贯甲,全副武装,并且还携带了二十把火枪和弩,开始向森波亚尔人的领地进发。
卡洛斯和罗宾也在队伍中。因为在出发前,科尔特斯问卡洛斯是否要一同前往。他本是随便的这么一问,也没打算卡洛斯真的会去,没想到卡洛斯却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让科尔特斯大吃一惊,但邀请是自己提出来的,他也不好收回。
在路上,卡洛斯和罗宾单骑一马,科尔特斯和堂娜·玛丽娜共骑一马。而卡洛斯不时地用警惕地目光看着堂娜·玛丽娜。
这时间一久,不禁引起了堂娜·玛丽娜和科尔特斯的注意。
“卡洛斯,你在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堂娜·玛丽娜问道。
说着,她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但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脸上绝不会有什么脏东西,而卡洛斯盯着她看,也绝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怀疑你,不相信你。”卡洛斯一字一句道。
听到卡洛斯如此直白的话,堂娜·玛丽娜“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并且笑的前仰后伏,头直接靠在了科尔特斯的肩上。
科尔特斯也笑了起来。他搂住了堂娜·玛丽娜的腰,丝毫不避讳。
“卡洛斯,玛丽娜绝对是为我们好,绝不会害我们的。”他宽解卡洛斯道。
这时候,队伍恰好穿过一片树林,一座小型神庙映入了眼帘。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为了让队伍休息一会,科尔特斯提议在神庙暂做休息,而他则陪卡洛斯和罗宾参观一下印第安人的神庙。
“卡洛斯,还有罗宾。你们还没见过印第安人的神庙吧,不如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科尔特斯对卡洛斯和罗宾发出了邀请。
对于这一提议,卡洛斯和罗宾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队伍在神庙前停了下来。
其他人席地而坐,而卡洛斯和科尔特斯等四人则登上了神庙的台阶。
神庙的主体建在七八米高的平台上。通往神庙顶部的唯一通路是正面的台阶,塔身则呈多级阶梯状,每一级的边缘都留有平台。而神庙的背面则是难以攀爬的陡坡。
这种奇特的设计其实是出自军事上的考虑。因为后面无法攀爬,防守者便得以免除被围攻时的后顾之忧。因为当时哪怕是最先进和强大的阿兹特克帝国,攻城的手段也无外乎云梯土工,围绕台阶与各级平台的争夺是攻城战的主要内容。而神庙往往作为防守者最后的据点。
当然,这些卡洛斯他们并不清楚和理解。
七八米的高度,又有台阶拾级而上,四人很快来到了神庙的顶端。
一到顶端,科尔特斯便后悔了。
因为迎接他们的是一幕无比残忍的场景。
这也是卡洛斯第一次见识到了当地人用人献祭神灵后的场景。
只见神庙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被杀了来祭神的成年人和少年的尸体,神庙的墙上和供奉偶像的祭坛上沾满鲜血,牺牲者的心脏供在偶像前。
并且的,他们发现的这些尸首全都没有四肢。
在祭坛上,他们还看见垫在底下的石块和剖胸取心用的燧石刀。
卡洛斯用手捂住嘴,强忍着内心和喉咙的反胃。
科尔特斯和罗宾面色铁青。罗宾对卡洛斯说道:“卡洛斯,我们走!”
与三个外来者相比,身为印第安人的堂娜·玛丽娜无疑平静的多,因为这样的景象,她早已司空见惯。
堂娜·玛丽娜甚至还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死者的身体。
“玛丽娜,我们走。”科尔特斯对堂娜·玛丽娜叱道。
对于堂娜·玛丽娜用手去触摸尸体的行为,科尔特斯感到恶心。
堂娜·玛丽娜收回了手,她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尸体还是热的。”她对三人说道。
科尔特斯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是第一个理解堂娜·玛丽娜话意思的人。
尸体还热着,这意味着这些死者死了还没多久,那就是说杀死他们的人并没有走远,再想到这里是印第安人的神庙……
“小心敌袭!”科尔特斯大叫道。
科尔特斯刚叫出第一声,神庙左近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一阵裂帛声。
无数的黑曜石箭和标枪飞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朝神庙笼罩过来。
那投射武器之密,甚至让天空都为之一暗。
在神庙旁休息的士兵为了驱散因为身穿铁甲而在新大陆湿热的环境下造成的闷热,早就脱掉了铁甲,只穿着贴身的棉甲,此时他们根本来不讲将铁甲重新穿上——动作快的拿起了身旁的小圆盾遮住了面部,而动作慢的只能靠着棉甲和身体抵挡黑曜石箭和标枪了。
箭雨落地,神庙周围顿时一片的哀嚎声。
箭雨过后,卡洛斯和被他护住的罗宾站起了身。
此时,队伍的情况只能用凄惨来形容。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躺在地上哀嚎,没有人身上不插着黑曜石箭的,一些没有得到光明神保佑的士兵甚至被投掷而来的黑曜石标枪洞穿了胸膛。
“科尔特……”
卡洛斯转头向科尔特斯,他这才发现,科尔特斯也受了重伤,并且昏迷了去。
和卡洛斯一样,一向小心谨慎的科尔特斯身上穿着对于新大陆的石制武器来说几乎是刀枪不入的板甲,他也颇有绅士风度的用身体护住了堂娜·玛丽娜,可一支黑曜石羽箭却命中了他没有防护的腋下,插入了他的肋骨中。
只一次远程武器的偷袭,不仅让先遣队损失惨重,更让身为主心骨的科尔特斯身受重伤。
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卡洛斯有些六神无主了。
作为探险队的副队长,在队长无法指挥队伍时,他应该负起责任来,指挥队伍摆脱困境。可卡洛斯之前从未做过指挥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卡洛斯,你快看!”
就在卡洛斯不知所措之际,罗宾突然一指树林的方向,朝他喊道。
卡洛斯顺着罗宾的手指望去,只见无数身穿黑色、黄色衣服,手持石制兵器的印第安人冲出了树林。
“是森波亚尔人。”堂娜·玛丽娜对卡洛斯道:“显然我们的到来中断了他们的祭祀仪式,所以才遭到他们的袭击。”
“你去和他们说,我们并没有恶意。”罗宾对堂娜·玛丽娜道。
他试图通过对话解决问题。
可堂娜·玛丽娜摇一脸的无奈。
“他们现在处于暴怒中,听不进任何解释。”
罗宾又把目光投向了卡洛斯,他的手已持弓握箭,准备射箭——若事不可为,他便是拼死也要掩护卡洛斯突围。
罗宾没想到的是,面对如此绝境,反倒激起了卡洛斯的勇气。他双眼闪耀着决绝的光芒,双手握住了长短两剑。
“罗宾大哥。”
“嗯?”
“狭路相逢勇者胜。等会我去挡住敌人,你和堂娜想办法把那些受重伤和移动困难的救到神庙上来。”
说完,卡洛斯拔出了剑,从神庙上一跃而下。
落到平地上的卡洛斯拨开了两支射向他的黑曜石箭,然后对身旁的士兵们喊道:“没受伤的和轻伤的都和我来,若不想被印第安人抓去做了祭品,你们就都给我拿出勇气来。”
士兵们大多都听说过印第安人喜欢活祭的传闻,此时听卡洛斯这么喊,一个个顿时生起了向死而生的勇气。
“哪怕是死,也总比被抓了活的
的好。”几乎说有人都这么想着。
于是的,以克里斯托瓦尔·德·奥利德为首,七十余人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跟随在卡洛斯身后,朝扑来的森波亚尔人发起了反冲锋。
能战者还有这么多,这还得感谢棉甲。
在战场上,虽然森波亚尔人的箭矢、投枪、投石漫天飞舞。可除了少量正中脸部的攻击外,其余伤害都被西班牙士兵所穿的棉甲阻止。
探险队的西班牙士兵身穿的棉甲并非是有什么高科技,而是和他们的对手印第安人所穿的棉甲同一类型。
这种棉甲是由棉花和黄麻混合编织经过多层压制而成,像个厚马甲。多层棉制材料虽然难以抵挡铁器,却能有效的抵挡美洲石器和木器为主的武器伤害;而黄麻材料又能保证身体的凉爽,使汗液迅速导出体外。
由于其能保障凉爽和并有一定的防御力,西班牙士兵在身穿铁甲之余,大多都会在铁甲内套一件这样的棉甲。
卡洛斯一跃而下后飞快的爬上了一匹马。他双腿狠狠的一夹马腹,脚后跟的踢马刺刺入了战马柔软的腹部中。
战马刺痛之下一声长啸,接着便撒开四蹄飞快的狂奔起来。
冲在印第安人队伍里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他颈部套着用动物骨头制成的项链,腰上穿一件鲜红的围裙,裸露着结实的上半身——显然,这是一个有身份的家伙。
眼看着卡洛斯策马而来,此人先是一阵错愕,接着慌忙的避到了一旁。
他举起黑曜石的大砍刀本准备从侧面向卡洛斯举刀劈来,可就在他刚举起大砍刀准备劈下的时候,卡洛斯的战马又发出一声马蹄声。
这声音再次吓了他一跳,动作也不由的满了一分。
生死相搏,一分的差距就是生与死。卡洛斯拨马回身,他本是右手握剑,而那名印第安人是在他的左边,挥剑劈砍本是不便的。
可这时,卡洛斯却显出他刻苦练习的成果来。只见他把手腕子轻轻地、软软地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然后抖了一下,动作小得几乎难以察觉,那印第安武士的手腕便中了一剑,他手里的战刀就飞上了天。
随之,卡洛斯左右手互换,剑到了他的左手上。
一道白光闪过,印第安武士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此人倒在地上,他的手痉挛地动了几下,接着便没了生息。
初战告捷,以奥利德为首的西班牙人士气越发地大振。他们迎面与印第安武士撞在一起,用剑劈砍、用矛突刺。
这些西班牙士兵早年都曾经历过在西印度群岛的战争,他们与印第安人交战经验十足。
交手了几个回合,眼见着对方和自己曾经的对手没什么两样,他们纷纷得心应手了起来:当印第安人举盾格挡时,他们并不变招,因为西班牙钢剑足以劈砍断印第安人的木制盾牌;而当印第安人挺枪刺来时,钢剑只需轻轻的一斩,便足以砍断那突刺的黑曜石长矛。
故而的,印第安人人数虽多,但除非他们的武器命中西班牙人没有防护的面部等裸露在外的部位,他们很少能杀死或者杀伤一人;而西班牙士兵的直剑,往往一剑就将一名印第安武士刺了个透心凉。
一方占了武器的优势,另一方则人多,双方你来我往,战事逐渐陷入僵局。
斩杀一人后,卡洛斯迅速的寻找起新的目标。他发现自己的马头对准哪边,哪边的印第安人便恐惧万分、不敢上前——他们宁可和人数更多的步兵交战,也不敢上前来面对自己。
“是了,”卡洛斯暗想道:“印第安人没有见过马匹,他们不是在害怕我,而是在害怕我胯下的坐骑。”
有了这个认识,卡洛斯胆气更壮。他专门冲向印第安武士聚集的地方,将他们的战阵冲的七零八落。
在冲散第三个印第安人的战阵后,卡洛斯发现在印第安人的战线后面,一个身穿黑色衣服、头戴尖顶帽的老者手中捧着一个冒着白烟的瓦罐,嘴里念念有词。
老者都身边伫立的四五个人,他们同样身穿奇装异服,满脸油彩,状如邪神。
卡洛斯想道:“此处是森波亚尔人的祭坛,那么此人必是祭司一类的人物。听说在印第安人中祭司的地位崇高,若杀死此人,这些印第安人必然士气大跌。”
计议一定,卡洛斯策马朝旁边的空地奔去。
他刻意的拉开距离,以便让战马获得更大的速度优势。
从两百步外,卡洛斯的战马开始了狂奔。当它即将冲到印第安祭司所在的位置时,战马的速度已经到了最大。
老祭司身旁的印第安人挡在他的前面,试图用身体保护他们的“神”,可狂奔的战马加上卡洛斯的重量何止千斤,挡在马前的印第安人立刻的被撞飞,而那老祭司也被卡洛斯剑劈倒在地。
瓦罐内的白色粉末散了一地,和鲜血混在一起。
在祭司模样的人被卡洛斯杀死后,印第安人果然开始后撤。
而卡洛斯没有顺势发起追击,因为此时的他们,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