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先遣队残缺不全地回到临时营地时,当看到自己的同伴如此悲戚的样子,营地里的士兵一个个顿时瞪大了眼睛。
接着,当得知他们是被印第安人袭击了,士兵们顿时耷拉起脑袋。
而当看到科尔特斯躺在两匹马之间的网兜内,一副随时可能死去的样子时,更多人的眼神开始了闪烁。
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来到科尔特斯的面前,他手握着十字架,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色,一副神圣的模样。
他把十字架递到了科尔特斯的手中,口中自言自语道:“科尔特斯,我的兄弟,愿天国之门为你打开,愿你在圣米迦勒当麾下为光明神立下不世的功勋。”
言语间,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一副科尔特斯马上要升天了的样子。
在一旁,贡萨洛·德·桑多瓦尔没好气地打断了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的话:“该死的,科尔特斯还没死了。”
听到贡萨洛·德·桑多瓦尔这么说,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睁开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然后默默地将十字架收回到了怀里。
眼见着人越聚越多,并且连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悲观的气氛,卡洛斯赶忙拍了拍手道:“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森波亚尔人可能随时会卷土重来,我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除了那些曾经和卡洛斯并肩作战并深为他的英勇所征服的士兵,没有人动。
显然,在其他人的心目中,卡洛斯这个副队长并不值得他们去听从命令。
卡洛斯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本待祭出自己最大的“杀器”博格,却没想到,已经有人替他说话了。
这人却不是贡萨洛·德·桑多瓦尔,而是克里斯托瓦尔·德·奥利德。
只见这位老兵用力的拍了拍熊掌般的大手,然后大声说道:“都听到没?副队长要你们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一群不带耳朵的家伙,待会印第安人要是来了,第一个把你们这些胆小鬼抓去祭了神。”
说完克里斯托瓦尔·德·奥利德还有意识的往卡洛斯的马旁一站,然后重重地加了一句:“难道要执法官同样的话再说一遍吗?”
“这是一个可以和我一条心的人。”卡洛斯微低下头看了奥利德一眼,心中暗喜。
此时的卡洛斯,在堂娜·玛丽娜的点醒下,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权力和力量,他决定掌握住这支探险队,并将科尔特斯未尽的事业进行下去——为了自己。
而要掌握住探险队,第一步就是要将四位队长掌握在自己手里,为我所用。现在奥利德不用自己拉拢就站在了自己一边,这对卡洛斯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而在外部威胁和内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营地里的士兵们终于动了起来,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但士气明显不高。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卡洛斯对奥利德和桑多瓦尔说道:“奥利德,还有桑多瓦尔,你们和玛丽娜一起把队长安顿好,然后晚上到我的营帐里来一下。”
卡洛斯本要再叫上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和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的,可二人早就没了踪影,他只好自己一个个再去通知了——不过这样也好。
三人答应了声,然后便小心地互送着科尔特斯朝他的帐篷走去。
待四人离开后,卡洛斯身边只剩下罗宾和博格,他才对二人道:“罗宾大哥,还有博格大哥,你们来我的帐篷一下。”
说完,卡洛斯跳下了马,他挽住博格和罗宾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朝自己的帐篷拉。
等到走进帐篷,卡洛斯才松开手。
驽钝的博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而罗宾显然已经猜到卡洛斯要说什么,他不待卡洛斯开口,便问道:“卡洛斯,你是否是想掌握住这支探险队,并继续前往阿兹特克帝国?”
“是的。”卡洛斯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在博格和罗宾面前,他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博格张大了嘴巴,一副吃惊的样子。
而罗宾看着卡洛斯那坚毅的脸,就像父亲看着自己成长了的儿子那般,既有高兴,又有失落。
“我支持你。”罗宾说道。
博格惊讶地看着罗宾。
他惊讶的程度,甚至远远
超过了之前卡洛斯说要掌控探险队时的惊讶。
罗宾笑着解释道:“博格,我们本是偷偷出来的,现在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岂不是要让伯爵看了笑话。况且卡洛斯变卖家产的钱全部都投到这次远征里面了,队伍一散,这钱也就没了,更别提建设圣基茨和维尼斯了。”
罗宾把散伙的问题严重性和骑士团的前途联系在了一起,这让博格无法反驳,只得点点头。
眼看罗宾支持,博格同意,卡洛斯兴奋的满面红光,他大声叫道:“太好了。”
“等一下!”
就在卡洛斯大声叫好时,罗宾突然打断了卡洛斯的欢叫,他目光严肃、表情认真。
“卡洛斯,虽然我和博格支持你,但探险队中,在科尔特斯昏迷后,真正掌握军权的,是贡萨洛·德·桑多瓦尔、克里斯托瓦尔·德·奥利德、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还有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他们四个。看刚才的情况,贡萨洛·德·桑多瓦尔和克里斯托瓦尔·德·奥利德应该会支持你,可你如何去说服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和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呢?须知,他们若执意要走,至少能带走一半的人。”
“罗宾大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说服他们的办法。”卡洛斯自信满满地说道。
虽然在罗宾面前打了包票,卡洛斯实际上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和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二人,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故而的,当他一得到罗宾和博格的支持,他便立即去找佩德罗和胡安二人。
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的营帐在临时营地的东北角,是一座只容一人居住的小帐篷。
当卡洛斯走进帐篷,他看见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正虔诚当跪倒在木制的光明神的雕像前,虔诚的祈祷。
佩德罗是如此的虔诚,以至于卡洛斯的进来,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们在天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佩德罗祈祷的声音不断传入卡洛斯的耳中。
卡洛斯走到佩德罗的身边。他也不说话,而是跪倒在地,对着光明神的雕像,也祈祷了起来:
“Pater noster,qui es iifi,adveuum,fiat voluntas Tua...Si coelo,et in terra!”
听到卡洛斯的背诵,佩德罗露出惊讶的目光。
卡洛斯背诵的是和佩德罗一样的主祈祷文,只不过卡洛斯用的是拉丁文。
但正是拉丁文,让佩德罗惊讶万分。
因为在当时的欧洲,作为光明神教的公用语,拉丁文不是任何人都会说和会用的,只有受过教育的贵族和教士,经过训练才会使用。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高贵的语言。
佩德罗能听懂卡洛斯念的拉丁文,还是因为他小的时候常去家乡的教堂,听多并记住了老神父的祈祷。
而那位老神父,也是佩德罗的家乡唯一一位会书写和使用拉丁文的人。
卡洛斯虽然面向光明神的雕像,可他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偷瞄着佩德罗。此时,见佩德罗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佩德罗的注意。
于是,在念完第四遍主祈祷文后,卡洛斯微笑着看向佩德罗,说道:“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你果然是神最虔诚的羔羊。”
卡洛斯这故弄玄虚的话哄的佩德罗一愣一愣的,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卡…洛斯,你是?”
卡洛斯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换了一副“不错,你猜对了”的表情对佩德罗道:“不错,我真实的身份是光明教会的特使。这只探险队,其实是教宗秘密组织的,向新大陆传播福音的先遣队。”
“道成肉身啊!”佩德罗发出一声惊呼。
这秘密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其实佩德罗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佩德罗其实想的是,卡洛斯是一名年轻的神父,参加探险队是为了向新大陆的愚民传播神的福音。
这也是自从大航海时代以来,诸多神职人员的选择。他们往往会前往那些愚昧落后的地区,开拓教区,增加信众。
譬如,达·伽马第一次到达印度的时候,他的船上就有一名神职人员。当当地人问他为何来印度时,他坚定地回答道:“为了光明神当信徒。”
佩德罗却没想到,卡洛斯不是一个人,而这支探险队竟然有教会的背景在里面。
一时间,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的身体被幸福感所充满。
“自己竟然一直在为教廷的事业贡献绵薄之力。”
这一想法让佩德罗热泪盈眶。
眼看着佩德罗地脸上那幸福的表情,卡洛斯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于虔诚的佩德罗,再没有什么比为光明神效劳更能鼓舞和说服他的了。
趁热打铁的,卡洛斯解开了自己的胸甲,又掀开棉甲的一角,露出胸前的八角十字架。
那属于医院骑士团的徽记,更是让佩德罗深信不疑。因为就在不久前,医院骑士团的两位代表不正拜访过总督吗,这在古巴岛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原来,医院骑士团的来访是在下一盘大棋,为的并不仅仅是两岛,而是开拓新大陆……
佩德罗这种凡事都爱想深的性格真是帮了卡洛斯大忙。因为不用卡洛斯再去编啊造啊,佩德罗就把一切都替卡洛斯想圆满了。
毋庸赘言,佩德罗站到了卡洛斯这一边,并且是会赴汤蹈火的那一种。
说服了佩德罗,卡洛斯来到了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的帐篷。
胡安没有想到卡洛斯会来拜访自己。当卡洛斯报出自己的姓名时,这位古巴总督的亲戚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的金饰品和一只金蜥蜴拢在一起,塞到了枕头下面。
百密一疏的是,当卡洛斯进屋,金蜥蜴的一只脚从枕头下面露了出来,并没卡洛斯看个正着。
这些金饰品都是之前在波通昌部落里交换来的。按着科尔特斯在出征前定好当规矩,一切的金子都要交公统一保管,然后在探险结束后按照功劳的大小分配。
虽然几乎没有一个士兵和军官严格遵守了这条命令,但卡洛斯清楚的记得,这只金蜥蜴确实是上交了的,并且被科尔特斯锁进勒箱子里。
胡安是如何得到的金蜥蜴,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但卡洛斯看破不说破。因为他来找胡安·贝拉斯克斯·德·莱昂不是来找茬的,而是争取他的支持。
于是,卡洛斯故作好奇四周打量了一眼后,径直走到了床边,然后两指一捏,将那只金蜥蜴捏了出来并放在掌心把玩。
这一举动让胡安大为紧张,他甚至将目光投向了桌上斜放着的佩剑。
只是由于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他才没去碰。
对于胡安可能出现的反应,卡洛斯是有过预料的。所以他见胡安在一番挣扎后虽汗如雨下却站着不动,知道对方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于是便将金蜥蜴一抛,扔给了胡安。
“这金蜥蜴成色不错,比队长的那只要好。”卡洛斯说道。
胡安的有些疑惑地看着卡洛斯。
卡洛斯故作老成地在一张行军椅上走下,并翘起了二郎腿。
他问胡安,身为总督的侄子,为何会参加探险队。
胡安为何会参加科尔特斯的探险队,理由至少有三个:为他的叔叔做间谍(大部分人的猜测);为了传播光明神的福音(自称);为了金钱(科尔特斯的看法)。
而卡洛斯是相信科尔特斯的说法的,特别是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金蜥蜴后。
故而的,卡洛斯将金蜥蜴扔给胡安,再问他为何会参加探险队。
他是想以此提醒胡安,若探险队就此解散,他得到的金子也就这么点了。
听到卡洛斯的问话,胡安先是不明所以,接着恍然大悟,到最后邪魅一笑。
他紧紧地将金蜥蜴攥在手里,对卡洛斯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得到了胡安的支持,卡洛斯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
当他正要走出帐篷时,胡安突然叫住了他。
“卡洛斯副队长,”胡安说道:“我是一个很贪心且又聪明的人,所以以后你也知道该如何说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