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在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在他的眼睛里不仅仅是地狱般的寒意,还有凶残的快感。
范希源的心里突然被一种梦幻般的恐惧席卷了全身,这是一种让人霎时虚弱无力又心生憎恨的恐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少年瞬间便已将那个老头杀死。他看见鲜血顺着地上的裂痕缓缓地流了出来,像是在泥浆里爬行的蚯蚓。这个人换作是我,会不会也像这个老头这样,血溅当场呢?范希源牙关紧咬,大气不敢出。
少年见老头不再动弹,转过身来,微笑看着围观的鬼魂,说:“哎呀,真是麻烦,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快点上车吧,否则就赶不上时辰了。”
鬼魂如惊弓之鸟般退到一边,对这个换脸如此之快的少年惶恐不已。
“怎么,你们都不原意去吗?”少年脸上有点不悦,他走到一个鬼魂面前,“本王亲自来接你们,你们都不愿意上车吗?”
那个鬼魂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不,不是,只是不知道这车是开到哪里去的?”
“不知道去哪?”少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令当场的鬼魂们毛骨悚然,又低下头来问道:“你觉得呢?”
那个鬼魂缩在地上一脸的恐惧:“不,不,不知道……”
“不,不,不知道?”少年学着那鬼魂的语气说完哈哈大笑,随之脸上的阴沉之色更重:“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本王就告诉你们,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地狱!”
地狱!
范希源心头一震,这个自称为王的人岂非就是阎王?
所有的鬼魂一样被震得心头大乱,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趁乱逃跑。
“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们,如果你们胆敢逃跑,你们非但做不得人,连鬼都做不得了!”少年左手一拿,那跪在地上的鬼魂声都没来得及吭,转眼变成了蒸汽一般的物体,消失在空气里。
立时所有的鬼魂都闭上了嘴巴,他们很清楚,如果连魂魄都消失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上车与否,本王不再说第二次!”
少年话音未落,四个黑衣人从鬼魂中冲了出来——
范希源顺势望去,心里又吃了一惊,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那原已暴毙的老头,又缓缓站了起来。老头的脸已经分不出五官了,像张揉皱了的油纸,血肉模糊,一条条的肌肉挂在脸颊上,鼻子已经完全不见了,剩下两个粘糊糊的血洞,上嘴唇已经缺掉了一块,露出森百的牙齿。那老头似乎在喘息,喉咙里发出莫名的呻吟,与之前所念之词大有不同,如果之前的声音是嗡嗡的苍蝇声,这次便是蝎子爬行发出的声音,随之他的周身有一股黑色的氤氲之气在环绕。
很快,那四个黑衣人已经分别擒住了老头的四肢,并架了起来,但他们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摇晃,像是喝醉了酒的
反应,虽然在努力支撑,但是看的出他们的身体变的越来越沉重。
“老狗,想不到你也有了不死之身,还能在自我恢复的同时施法,本王到是又小看你了”,少年脸色一变杀心又起,身子往后一跃,到了老头面前,右手一翻,光带一般的物体再次出现在股掌之间,光芒比之前更盛,说:“可束心咒在本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今日到要看看你在他那学来多少本事,本王就用光兽把你的肉身打的魂飞魄散!”
少年的手中的光兽像长了眼睛一样,呼啸着向那老头扑去,瞬间就将那老头缠了个严严实实。那四个黑人似乎受不了束心咒已经轰然倒地,可衣服内空空如也,肉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光兽!”
少年轻喝一声,光牙便迅速收紧,身上再次绽出耀眼的光芒,老头彻底被淹没在光海之中,嗞嗞的电流声交错不绝于耳,在整个地铁站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范希源看得心惊肉跳,心想纵然这个老头又不死之身,这样下去,想不死都不行了。他很想冲出去帮忙,可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不但帮不了老头,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来的人还不少。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范希源心头一动,是方雨帆。
他探出身来,外面背对着他的大约有十几个警察,将那少年和老头围了个半圆,站在最前面,身材有些消瘦的正是方雨帆。
方雨帆虽然经历了医院事件,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他侧目扫了一下周围的同事,他们虽久经沙场,但头一次面对这种离奇的案子不免有些慌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心念电转,一定要先稳住军心。
“我们市公安局重案科警察,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雨帆大声一喊,所有警察都恢复了常态,从警校毕业受的教育都是唯物论,讲证据,虽然眼前的事情有些怪异,却还是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鬼怪的。他们有的人已经偷偷地拔除了手枪,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少年。
“警察……”,少年轻蔑的笑出了声,环顾了一下四周,右手一挥,嘭的一声,光兽带着老头狠狠地撞进了墙体,血溅当场,只留下老头的一双脚露在墙的外面,却不再动弹。
这惊人的破坏力,让所有的警察都想到了张伟文的死状,嘴里无声的啊了一声,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大步,都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少年。
唯一没有动的是方雨帆。他手心里捏了把汗,张伟文惨死之谜终于是解开了,可要怎么样才能将这少年绳之于法却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今天不能将其伏法或者逃脱,那我们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而这个时候范希源却不知所踪。
从一进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留意站内,根本就没有发现范希源,莫
非他已经遭了这个少年的毒手?
“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方雨帆单刀直入,不再绕弯子。
“我是谁?有什么目的?”,少年颇有兴趣的看着她,像看自己的猎物一样看着他,说:“你觉得呢?”
方雨帆咬牙不语,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进退,别在怀里的枪硬邦邦的顶着他的左胸,让他有很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即拔出来开枪将这个凶手击毙。可是,他没有把握,这个少年身上有种强大的力量会让他的希望落空。
“到底你是警察,还是我们是警察,问你话你就回答,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现在就可以拘捕你!”旁边一个年轻的警察举枪喊道。
少年头一侧,眼睛里闪出一道寒光,那警察便轰然倒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无论其它人再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几个警察又惊又怒,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慌了手脚。
“连本王都不知道是谁,也敢放肆,当年鲁王的千军万马都奈我不何,就凭你们几个小喽罗也敢在我面前无礼!”少年的身后突然探出一条光带,正在蠢蠢欲动,分明是之前杀老头的光兽,“也好,今日既然来了,再多带你们几个与我去黄泉也是好事一件。”
言罢,在场的警察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刹那,光兽动了。它是一道会折射的光束,闪电般游走在警察之间,不,准确说应该是来往于人的眼睛之间,几乎是贯穿人的眼睛再反射到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很快,地铁站内惨呼声,枪声,怒吼声与少年凄厉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合凑出一曲屠杀的诡异交响乐,在血肉并进的乐章里,那少年滑动自己的身体,在这个舞池里翩翩起舞,黑色的长袍像张开的漩涡,上面的金色符文像一个个召唤亡灵的咒语,那些企图击中他的子弹都石沉大海,悄无声息。这场屠杀在毫无悬念中很快结束,十几位警察已经血溅当场。
光住,舞停,声止。
十几具尸体像突然坍塌的多诺米骨牌,方雨帆跪倒在血泊中,双手垂落,手中的枪已经没有子弹,枪口有血。是同伴的血。
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警察几分钟之前还跟他亲密无间,此时此刻,却已经躺在身旁,身体冰冷。在他轻薄的镜片之后的目光已经趋于呆滞,这种生大过死的恐惧,让他胃酸泛滥,他想吐,甚至把自己的胃、胆、肠子通通全部吐出来,吐的干干净净。他的恐惧并不是死亡,而是不可预知,这个少年的力量强大到无法想象,可为什么唯独不杀他,这种未知,这种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的等待,岂非比任何死亡都要来的可怕。
方雨帆跪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下一秒的来临——
那少年跨过横陈的尸体,将身子背对着他,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出来吧,你等的时间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