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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L的短篇小说集 L22L 18108 2024-11-15 23:45

  林晴冲出了地铁站,回头看看没有人追来,然后在路上一往无前,左手蘸满了鲜红色的血,沿着骨头关节滑落到指甲盖子上,顺着奔跑的方向,滑出一条美丽的弧线,下落处,开出一朵朵可人意的小花。呼吸的频率逐渐急促如群狼乱舞,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如万马奔腾,公路上的灯光如病毒肆掠般洒在这个女人身上,俊俏的脸庞,瘦削的身材,除了嘴唇上那抹浓重的红,周围脸颊全是淡淡的白,这些白透出这个女人的成熟,同样也透出她的冷漠。林晴是一个作家,但她的笔法并没有她的外貌那样冷漠,她的成名作是《如果可以》,描绘一群懵懵懂懂的青春少男少女在成长中的烦恼、爱恋、苦楚,通过细腻描写各位角色心理的成长,全景式地展现了生活在繁华都市的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各种问题。林晴在那一年获得了作家协会颁发的最佳新人奖,在领奖台上,林晴很平静,只说了一句话:感谢所有人。之后的几年陆续出了《此时彼时》,《岸边的桃花》,《流星滑过》,作家和读者配合默契,市场反应挺不错的,媒体也趁势封她为“轻熟女派”的掌门人。开始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别扭,慢慢地也就惯了,人活于世,确有一些身不由己,随他们去吧。不过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发现写作风格越来越固定了,越来越朝着所谓的熟女方向前进,长此以往,对事业发展很是不利的。林晴是一个聪慧的女人,知道一颗红星,却还是须有两手准备,她开始练习写侦探小说,从熟悉小说的行文结构到小说的人物塑造,却也花了一些功夫,她时常对她的先生说:看来,我只能这样子了。她的先生建议写几个短篇到杂志社看看状况,得到的回复却是:

  林女士,这几篇小说敝社的编辑读后感觉故事线索预埋太浅,一开篇就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基本不具备市场性,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采用。

  林晴看了回复有些气馁,不过权且过了,又不是伤到了命根子,心疼,那是多么划不来的一种感情。以后的日子,林晴的思想再也没有逃逸出原来的圈子,安安心心的一天又一天,如果兴之所至,还可以拨弄她的花儿草儿。她挺热心公益,抽了空组织一些慈善晚会。

  “林女士,请问您为什么组织这次慈善晚宴?有传言说您想退出写作圈,开启您的家庭生活?”林晴被一群记者挤到了角落里,虽不阴暗,不过并不舒服。

  “这是我进入写作圈的第五个年头,五年来,收获了成功,也收获了感动,有了爱情,同样获得了友谊,我内心是无比感激的,所以想借着这次慈善晚宴的机会,表达我对社会大众的谢意,之前在一些场合,我确实有表示过想退出写作圈的意愿,因为我和我的先生彼此都认为事业只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家庭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更为重要”林晴站在镜头面前,体态端庄,语气平和,一颦一笑亦是优雅。

  “那么林女士,您的意思是否表示接下来很快会有要小宝宝的打算?”一个话筒直窜到林晴的嘴边。

  林晴的喉咙颤抖一下子,身体有些微微发热。

  “那位记者朋友,请把话筒拿远一点好吗?”林晴似怒非怒地说着。

  “请您回答问题好吗?”无数的话筒在林晴眼前晃动,稍远处的闪光灯频频眨眼,她感觉胸口发闷,每次在这种时候,林晴认为自己是在赤身露体接受大众检阅,一丝不留。

  “我和我的先生的确有打算生小宝宝的想法,不过近期应该不会”林晴的嘴角轻轻上扬,勉强露出微笑,这是对眼前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虽说不一定真心。

  “林女士,您接下来的写作计划可以透漏一下吗?”记者朋友们的热情很高涨,敬业精神里都还透着点怨怼。

  “暂时不会有新书,我只是说暂时哦”林晴发出“哦”的时候,膝关节稍稍弯曲,嘴型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唇上的起伏像越野车压过的沼泽山林,湿漉漉,略带神秘。

  “林女士,我们都对您的新书好期待的”当林晴听到“期”是用阳平音念出来的时候,精神为之一抖,没想到自己的书不仅在大陆销售可观,连台湾的朋友们也甚是喜爱。

  “那位记者朋友是从台湾过来的吧,不要着急哦,我接下来的行程里有安排”林晴停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对于未曾有过的安排,临时描绘多少有些困难。不过不说话不代表没表现,纤纤玉手贴着绫罗绸缎,晶莹的高跟鞋温柔地托着脚掌,亭亭玉立这个词虽然被用了好多次,不过用来描述林晴这个瞬间的样子,还是恰当的。

  “林女士,可否请您谈一谈对于两岸关系趋势的看法?”这位台湾来的记者朋友恰似二战中的意大利军队来到了非洲,生米都还没有,就想着熟饭了。

  “对不起哦,我对政治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不过我个人感觉应该越来越好吧”林晴原本打算说了不太了解以后这个问题也就过了,可自己的嘴没管住自己的心,好多字从里面跑了出来,幸好及时刹住,暴露了自己的倾向,总不算好的。

  “林女士,听说您最近换了经纪人,有这回事吗?”一个话筒又在丛中冲了出来。

  “是的,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希望有一个更好的发展,嗯,我的经纪人在那边,哦,忘了告诉你们,他也是好忙的哟”林晴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人群,眼前的闪光灯犹如二战时接到上级命令的日本士兵,义无反顾却又卑躬屈膝地前行到目的地。

  闪光灯们单膝下跪,用朝圣般的目光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按下快门的刹那,闪光灯们体内激荡的荷尔蒙终于汇聚到了一点,幻化为无数细碎的电流,清爽了整个身体。

  男人的名字叫简晨,是林晴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朋友,比林晴大两岁。如晨光一般简单明亮,是他妈妈取名字时的寄望,希望他的一生可以单纯,幸福,两个字换取一世保佑,如意算盘可以这么打,不过老天爷却不一定买账。

  林晴那时候在美国很无聊,她本以为离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就真的找到了全新的自己,衣服可以是新的,但是岁月就在那里,不紧不慢,虎视眈眈。

  一次外出做义务社会调查的时候,林晴遇到了简晨。

  “你的样子好可爱”简晨。

  “有什么可爱的?”林晴。

  “就是像小孩子的感觉”简晨。

  “你的意思是我还没有长大?”林晴。

  “也不是没有长大,感觉你有一点孩子气”简晨。

  “那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林晴。

  “看你叫uncle,auntie的时候声音好小,像极了我家的侄女”简晨。

  “声音很小就是孩子气吗?”林晴。

  “至少你看周围的女孩子,她们说are you kidding me的时候,嘴巴张得可是很大的”简晨。

  “嗯,这个嘛,个人爱好不同”林晴。

  “你是今天正好有空吗?来做义工,不用上学”简晨。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林晴。

  “猜的,不过我应该没有猜错”简晨。

  “你好像也很有空的样子”林晴。

  “对呀,我在这边没有其他事情,一般都会出来做义工”简晨。

  “看你好像在这边好久了?”林晴。

  “初中的时候就来了,和伯父一家人住在一起”简晨。

  “看来你是打算一直待在这边?”林晴。

  “也不能说一定吧,父母的意思是让我待在这边,不过如果国内机会更好,我应该会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呢?”简晨。

  “还不好说吧,等拿到了这边的学位,应该会回国,毕竟家里人都在上海”林晴。

  “有想过做什么吗?”简晨。

  “小时候想当一个作家,不过......”林晴。

  “不过什么?”简晨。

  “不过怕自己写不好”林晴。

  “先试试吧,有什么好怕的”简晨。

  “听起来你挺懂写作的”林晴。

  “那倒没有,伯父就是一个作家,经常看他在家里写,所以应该不会太难吧”简晨。

  “真的吗?那我有机会倒是想请教一下”林晴。

  “可以的,伯父平常都在家里面,我也很少有出门”简晨。

  “那去你伯父家不会打扰吧?”林晴。

  “怎么会?他也希望我多认识一些朋友,不如周末吧,周末有空吗?或者你另外有约?”简晨。

  林晴忍不住笑了,像花瓣落在湖面的轻轻一点,荡开了几圈淡淡的波纹。

  “我们好像才刚认识?”林晴。

  “好像是这样的”简晨。

  “然后你邀请我去你家”林晴。

  “对”简晨。

  “我感觉有一些突然”林晴。

  “还,好,吧”简晨也忍不住笑了。

  年轻人的相遇总是这么美好,一个眼神都可以让人想到永远,不过他们并不明白永远有多远,该如何把眼前连接到永远。这天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本来是做义工的,却有了别样的收获。

  林晴回到宿舍,舍友是一个荷兰裔的美国女孩子,名字好像是Jane,都过了十八岁,额头上还长满了青春痘,她说自己是还在发育,也许到了四十岁,她依然还会这么说。

  “Are you there?So many people in the street,it’s crazy.”Jane.

  “我出去做义工了”林晴。

  “Why not go into the white house,is it useful?Shouting aloud like a beast,it’s nonsense.”Jane.

  “应该是想出来找点事情做吧”林晴。

  “Living without a pistol,I can’t imagine,it’s human rights,huh?”Jane.

  “对呀,控枪是有一点不应该”林晴。

  Jane走到桌子前面,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悬在半空中3秒一放,枪掉到了地板上,声音干脆有力,枪上携刻着BARRETT,原本不知所为的铁家伙,一下子有了归属感,而这位Jane小姐,好似一瞬间从十八岁跃入了二十八岁,年龄原来是还可以用物品来衬托的。

  “Hey,Lin,Look at it,what’s wrong with it?my cute pistol.”Jane.

  “挺好的”林晴。

  “Those stupid persons,show the stuff to the president,whatever,I won’t give up my cutie”Jane.

  “你们总统应该挺忙的吧”林晴。

  “I don’t care,whatever they decide,I just carry on”Jane.

  “有人让你上缴吗?”林晴。

  “People are crazy,they are shouting,crying,yelling,oh,my gosh,** the democracy”Jane.

  “你别理他们”林晴。

  “We are Americans,we are a family,we are in a same boat”Jane.

  “别想太多了,你男朋友的伤好了吗?我这里有外伤药”林晴。

  “He’s in the hospital,he will be OK”Jane.

  “还能走路吗?”林晴。

  “A little bit hard,with the crutch,bingo bingo”Jane.

  “那你心情还不好”林晴。

  “It’s two different things,every morning,I drive outta the campus,so many people out there,raising a banner,all of noise,dick mother **er,why they don’t go to work?Is that funny,raising a stupid thing?”Jane.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嘛”林晴。

  “I told myself,Jane,you are smart,you are a college girl,you will be special,you need to be polite,but who the ** be polite to me?”Jane.

  Jane小姐说出me这个词的时候,一抹薄雾从她口中滑出,湿润了略显尴尬的气氛。

  “明早有空吗?一起去看看你男朋友”林晴。

  “Lin,you are so nice,you are the most kind of person I’ve ever met”Jane.

  这位Jane小姐说着就抱住了林晴,不过她忘了把手枪捡起来,放到抽屉里。

  早晨的空气总是清新宜人的,像许多小说里描述的那样,甚至偶尔可以听到小鸟的叫声。林晴伸了个懒腰,仰头望向蓝天,但却并没有阳光,窗外飘来了一股杀虫剂的味道,宿舍的园丁驼着背,有节奏地按压着喷头按钮,动次打次,他脸上布满了皱纹,这块折叠的肉皮上面,毛孔清晰可见,随着他的表情变幻,毛孔也改变着形状,调整着步法,诸葛亮兵败五丈原的时候,手下的士卒如果有他的毛孔一般勇猛、灵活,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痛。

  Jane小姐也起床了,她可能也是听到了小鸟的叫声,或者想着沐浴初早的朝阳,熟练把T恤罩上身子,跑到化妆镜面前,匀过了脸颊,妆点了嘴唇。

  “Oh,it’s a little bit,late”Jane.

  “你和医院有约时间吗?”林晴。

  Jane小姐耸了耸肩,两颗眼珠快速向右旋转,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OK,Lin,I should be patient,you told me I should be patient,then I will be better”Jane.

  “没人催我们,可以慢一点”林晴。

  “You know,when I was a kid,my mum told me if you want something,just go and get it,but now,I think,she didn’t tell me the whole story”Jane.

  “你妈妈说的没错,不过你需要一点点耐心”林晴。

  “I know,study hard,get a good job,work hard,marry an awesome husband,have a baby,oh,no,two babies,lose my job,become an old lady,my children hate me,my husband leaves me,oh,my gosh,what,a,good,**,awesome,life”Jane.

  “别想那么多,一点一点来吧”林晴。

  “It’s Tommy,Lin,he said he loves me,he wanna marry me,it’s crazy,right?oh,my gosh,when I heard the word marry,I can not breathe,you know the feeling?”Jane.

  Jane小姐努力把眼睛睁大,希望得到林晴的认同,不过认同从来都来自心底,有时就算眼珠子鼓出来掉到了地上,也未必能够得到别人的点头。

  “太早了一点吧”林晴。

  “I am nineteen years old,I’m an adult,I am serious”Jane.

  “好吧,不过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毕竟是终身大事,你有听说过媒妁之言吗?”林晴。

  “Chinese tradition,I know that,you told me you feel lucky to be a modern girl”Jane.

  “还有裹小脚,听说过吗?”林晴。

  “That’s really really cruel,I don’t understand why they don’t go against the rule”Jane.

  Jane小姐以为裹小脚女人的反抗,恰似便利店里的汽水,毫不费力,说有就有。

  “有时,人身在其中,很难意识到自己活在某种规则里,更别提反抗了”林晴。

  “At least they can do something”Jane.

  “如果满山遍野都是一样的红,那谁还会想起心中那一抹蓝呢”林晴。

  “Maybe they could escape,find a new place,lead a new life”Jane.

  “都裹着小脚呢,还怎么逃,能逃到哪里去呢,云深不知处,雾散了,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林晴。

  “Who said they can’t,perhaps they met some boys,young bleeding hearts beat ”Jane.

  “红颜易老,白发催人”林晴。

  “Lin,you are a little bit bizarre,just like another person in front of me”Jane.

  “哪有,只是好好的,又不开心起来了”林晴。

  “Come on,girl,what’s the matter,it’s...”Jane.

  正当Jane小姐抬起双手,有节律地蠕动身体时,手机响了。

  “Hey...yeah...sure...maybe one hour...**...is that true...OK...see ya...”Jane.

  “Tommy,he is missing us”Jane.

  “那赶紧走吧,等会儿他急了可怎么办,他可能会咬人呢”林晴。

  Tommy是Jane的男友,有白色人种所应有的特点,挺拔,相对于东方人而言,鼻梁高耸得有点过了,不是赶着上马戏团,用不着那么突出,蓝色的眼珠里面嵌入些许灰,可能是某种杂交的原因,也可能出于某种变异,他的毛发均匀分布在脑袋的上半表面,细腻得好似某种动物肚皮上面的绒毛,风儿吹来还可以轻轻摇摆,和着一些透明液体,还可以展现出各种风姿,脑袋里面的东西太害羞了,舍不得拿出来,须用脑袋外面的东西表示表示。

  Tommy和Jane是在一次夜间酒会上认识的。Jane那个时候还有点害羞,站在舞池的边缘,嘴里面哼着曲,身体和着曲子律动,表情是人类共有的那种冷漠,眼神当中折射的不是迷茫,而是对空气里面**的痴迷。Tommy原本呆呆望着舞池中央的****,他的身体上除了心脏的起搏,其他各处倒是纹丝不动。舞池当中矗立着一个个寂寞的生物,饥渴地盼望着对方的回应,血液里面爬满了魂牵梦萦。DJ在拼了命地嘶吼,拨动着手里的音阶,也翘动着生物们不安的灵魂。他的口音来自于法国南部的一个小城市,不过自从到了这个舞台,他就把自己当作了个美国人。

  Jane慵懒地摇动着身子,迷离的表情勾起了旁边这个男人的注意。在暗红色灯光的包裹下,两颗年轻的心慢慢靠近。

  “Hey,uh,I’m Tom,you are alone”Tommy漫不经心地把嘴唇递到Jane的耳边。

  “Ye...So?”Jane.

  “You are special...I mean,you are different”Tommy.

  “OK,I know that,everybody said that”Jane.

  “Can you dance?”Tommy.

  “What?”Jane.

  “I said,maybe we can dance...you and me”Tommy.

  “I like shaking,look”Jane使劲摇摆着身体。

  “Your name?”Tommy.

  “Jane”Jane.

  “Cool name”Tommy.

  “It’s not cool...It’s simple”Jane.

  Jane小姐开始有些厌烦身旁的男人,其实称呼其为男人,不过是从发育程度,肌肉强度,毛发浓密等来判断的,可对于女人来说,一瞬间的印象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You are so beautiful,uh,I mean it”Tommy.

  “OK,I agree”Jane.

  “Could I come close to you?”Tommy.

  “Sure”Jane.

  Tommy走到Jane身后,脸贴着Jane的脖子,手勾住Jane的腰枝,轻摇漫步,郎有情来妾也有了意。

  Tommy把说话的声音吞到了喉咙里,吐出的音节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他乡。

  “I wanna touch you”Tommy.

  “You are touching me”Jane.

  Tommy和Jane贴得越来越紧。

  “I mean,down there”Tommy.

  Jane心里一颤,而后回过神来,小手顺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服褶子滑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Do you like it?”Jane.

  “Yeah”Tommy咧着嘴笑,是那种不知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大亏的一个叹号。

  那个夜晚的月光朦朦胧胧,洒下或明或暗的希望点缀在男男女女的心里。

  “医院怎么建在这种地方,穷乡僻壤的,车胎都快晃没了”林晴。

  “Maybe they like the air here”Jane.

  这是家公立医院,稍微离在远处望去,如玲珑规整般的玉石立在那里,透亮却不那么刺眼。

  来到电梯口子处,Jane摁下开关,没有任何动静。

  “走楼梯吧”林晴。

  Jane注意到导诊台后有位女士在看报纸,走了过去,到跟前,才发现拿着报纸的手是黑色的,Jane微微吸了口气。

  “Excuse me,Miss?”Jane.

  “Yeah,Miss,how,are,ya?”

  “The elevator doesn’t work”Jane.

  “Really?You are not lucky”那位女士放下报纸,站了起来,她的身材有些臃肿,兴许是少有运动的结果。她走到了电梯旁,拿拇指挤住按钮,见没有反应,她更加用起力来,指甲盖下面的脂肪似果冻般溢开,她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水花,上下的门牙紧紧啮合在一起。她实在有些太过认真了,最后捶胸顿足,开始使上了蛮劲,后退几步,迎着电梯门撞去,她应该深知自己有厚重的脂肪护体,然后才敢这样放肆。嘭的一下子,这位女士的侧面被挤紧然后松开,嘭的一下子,挤紧又松开,如是反复,这位女士并没有气馁,倒是旁边的Jane和林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Ladies,wait a moment”女士一路小跑来到了消防栓旁的透明玻璃前,她之前大概没有打开过这类装置,立住不动,苦思良久,俄而任督二脉打通,五指并拢,使了一套大雁八式,玻璃稀里哗啦,散落在地板上。她抄起里面的斧头,回身跑向电梯,抡圆了胳膊一下又一下,表情里散发出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电梯门却是优哉游哉,丝毫未动。女士有些累了,弯着腰大口呼吸,大概是她的打击富于节奏感,类似于丝竹管弦,引来不少群众围观,这些人类里面有黄皮肤的,有白皮肤的,有黑皮肤的,有棕皮肤的,敲敲打打引得来众人来朝,原来在美国也是有效用的。

  “What you doing?”一个白皮肤的站了出来。

  “I’m OK,I’m god damn OK”女士回答道。

  “What’s the axe for?”白皮肤问道。

  “Don’t you see?The elevator is wrong,cannot run”女士的情绪有点激动。

  “Why not call the expert?”白皮肤平静地问。

  “It’s urgent,those two ladies...”许是预感到了可能会牵连到自己,在众人才刚围过来时,Jane和林晴就从旁边的旋转楼梯溜到了三楼。

  “还好我们走得快”林晴一边走一边说着。

  “314,it’s here”Jane.

  病房里,Tommy正在康复机上做力量恢复训练,见到她们两个,停了下来,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水。

  “Hey,darling,I miss you so much”Jane走到Tommy面前,小鸟依人般躺在Tommy肩上。

  “你的伤不要紧吧”林晴。

  “Much better now”Tommy.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晴。

  “Half a month later,the Doc said”Tommy.

  “Really?I’m driving you home that day”Jane走到床边坐下。

  “你这里看着挺不错的,跟住宾馆一样”林晴。

  “Pretty good,as a matter of fact,I don’t wanna go home”Tommy.

  “那就长期住在这里呗,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林晴。

  “I’ll be with you,even if you plan to be here forever”Jane.

  “你不回学校上课吗?”林晴。

  “Maybe,I only have some seminars”Jane.

  “I’m kidding,my little”Tommy走到Jane身前,轻吻她的额头,然后坐到身旁。

  “So,what’s your plan,then?”Jane.

  “Rainbow said he got an interview from L.A,maybe I’ll go with him”Tommy.

  “What kind of movie?”Jane.

  “Who knows...just travel”Tommy.

  “Jane,不如你们一起去呀,之前不是听你提起对演员感兴趣吗?”林晴。

  “Good idea!”Jane.

  “这个作什么用的?”林晴走到康复训练器旁边。

  “Recover the intensity of my leg muscle,I haven’t walk out for a long time”Tommy.

  “那恢复了吗?”林晴。

  “Ongoing”Tommy.

  “Jane,帮他揉一揉,这样恢复起来比较快”林晴。

  “I haven’t done that before”Jane.

  “没什么难的,我来教你”林晴走到Tommy面前,蹲下身子,很熟练利用十指反复在Tommy的小腿肚子来回按压,然后一直缓慢前行到大腿部位,如是往返。

  “You are so proficient”Tommy洋溢着陶醉的表情。

  “You look like an idiot”Jane.

  “I’m just feeling good”Tommy.

  “舒服吗?”林晴。

  “Awesome!”Tommy.

  “Lin,he has recovered,just stop”Jane.

  “你已经好了吗?”林晴。

  “Obviously not,my leg still hurts”Tommy.

  “那按着不疼吗?”林晴。

  “It’s OK,it’s the best method that makes man recover”Tommy.

  “Liar”Jane.

  “Lin,it’s true,I truly feel good,I feel **ing awesome”Tommy.

  “真有那么舒服吗?”林晴抿嘴一笑。

  “For god’s sake”Tommy.

  “God blame you”Jane.

  “God bless me”Tommy.

  “神已经死了,他可没功夫理我们”林晴松了手,站起来,望望窗外的风景,回过身子,躺到床上。

  “Hey,girly,go on”Tommy推了下Jane。

  “It’s not my style,my teacher didn’t teach me”Jane.

  “You can learn it,just try,baby,you can do it”Tommy.

  “I am your girlfriend,not your waitress”Jane.

  “But I like that massage”Tommy.

  “Lin,Tommy said he likes you”Jane把手搭在林晴**上,来回婆娑。

  “真,的,吗?”林晴。

  “Hey,Lin is asking you”Jane.

  “How beautiful my calf is”Tommy摸着自己的小腿肚子,嘴巴卷成了一个圆圈。

  “好想去看大瀑布呀”林晴。

  “What about Niagara Falls,I wanna go there so much”Jane.

  “等你们从洛杉矶回来后一起怎么样?”林晴。

  “OK,I agree”Tommy.

  “I agree also”Jane.

  “没什么事情先回去吧”林晴站起来,把衣服理顺,拉住Jane准备往外走。

  “先走啦”这三个字还没有吐出来,林晴的步子已经跨出去好远,身后的Jane匆匆拍了下Tommy的肩膀,也飘然而去,留下这个可爱的小哥哥独自一人,摸着自己的小腿肚子,傻傻发呆。

  回来的路上,凉风裹住远处的惊喜和哀伤,席卷了大半个夜,空中的星辰浩瀚渺茫,暗红色的微光一点点,落在两个年轻人心里,车窗外沿着河岸绽放起朵朵烟花,如银河里的点点微尘,却照亮了两个人的漫漫长路。

  周末总是不期而至,林晴接到简晨手机,说下午开车来接她。出门前随便涂了点口红,挎个浅蓝色帆布袋,以迎接礼物的心情等着简晨,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来,上车”简晨推开了前车门,轻挪漫步,林晴踩着稀疏的阳光,落到位置上坐定。

  “周末姐姐去度假了,她的房间是空的”简晨。

  “哦”林晴。

  “伯父听说有朋友来,挺高兴的”简晨。

  “哦”林晴。

  “小侄女听说有个年轻阿姨会来,有一点点兴奋”简晨。

  “是吗?叫你告诉她”林晴。

  车子经过一带红枫叶林,混合了泥土味道的风拥抱着一片片绚烂,在时空的罅隙里雕刻着独一无二的过往,风声低诉,叶落含情,远远处驶来简晨伯父的宅子,雅静如宜。

  “伯父,这是林晴”简晨。

  “你好,伯父”林晴。

  伯父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拿着书,慵懒地靠着,看到简晨和林晴走过来,站起身子,倒了两杯茶水,放下。

  “林晴,木秀于林,晴空诸万里,好爽朗的名字”伯父。

  “伯父,您过奖了,我的名字挺普通的”林晴。

  “哪里普通,知道自己普通就是不普通了”伯父。

  “在伯父面前我只能说谢谢了”林晴。

  “别提‘谢’字,这个字听着让人伤心”伯父。

  “怎么伤心?”林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伯父。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林晴。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伯父。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林晴。

  “也让我想到了日本的樱花,扶桑的哀怨撕扯下片片凋零”伯父。

  “樱花谢了,还与大地”林晴。

  “还与大地,到头来也无过是春梦一场”伯父。

  “伯父看起来好感伤”林晴。

  “谈不上感伤,发发牢骚罢了”伯父。

  “您的牢骚可跟诗歌一样美”林晴。

  “这是你在夸我了”伯父。

  “这不是夸,这是实事求是”林晴。

  “嘴巴可真会说,语言能力这么强,难怪想当作家”伯父。

  “您怎么知道?”林晴。

  “简晨告诉我的”伯父。

  简晨在旁边见他们相谈甚欢,也就没有了话。

  “听说伯父平时也写书”林晴。

  “也不算是写书,我是研究历史的,所以闲来无事收集一些资料,写写人物传记,还有一些微观历史我也比较感兴趣,比如某些朝代更替时期,某些人物的命运等等”伯父。

  “人物的命运,这可是一个挺大的命题,您是从哪些方面切入呢?”林晴。

  “主要还是从心理图像上面,在大是大非面前隐藏于灵魂深处的幽微变化”伯父。

  “具体是怎样的呢?”林晴。

  “比如北宋的某个忠臣良将,在辽国的威逼胁迫下,从势强到示弱,由辗转到反侧,额头新添几道痕,心中横躺几秋霜”伯父。

  “不太好懂”林晴。

  “具体到个人心理层面,先由超我出发,而后小我被伤害,最后以自我为中心,大脑神经元之间的传导发生混乱,时间累积,故成重疾”伯父。

  “过程这么复杂”林晴。

  “其实过程倒是并不复杂,人是最复杂的,我们对于自身了解得还是太少,如果把人本身研究透彻了,那么历史中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比如对于某个事件真相的推导,把当时的人情物态都还原到位了,真相自然浮出水面了”伯父。

  “好高深啊”林晴。

  “其实一点也不高深,不过平常很少接触罢了”伯父。

  “历史有真相吗”林晴。

  “百分之百还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可以推导个大概”伯父。

  “我有时好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林晴。

  “哪些方面的呢?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伯父。

  “对未来吧,很多时候不知所措”林晴。

  “没有关系的,年轻人对未来有所怀疑也是好事,说明至少还有一点想法”伯父。

  “那么想法不能够实现怎么办?”林晴。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一个人终其一生,大部分想法都是不能实现了,如果什么事情都能够心想事成,那就不是生活了”伯父。

  “可能是我还没有想好具体应该做什么?”林晴。

  “对的,其实任何事情只要是具体化了,也就好理解了,也就相对来说容易了”伯父。

  “我有认真地问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可是往往都没有结果”林晴。

  “先从你能够做的事情上做起”伯父。

  “我有一支笔,可以写字,成文章,千古文人做的事情莫不如此”林晴。

  “可没有那么容易”伯父。

  “为什么?”林晴。

  “你需要积累”伯父。

  “积累什么?”林晴。

  “积累知识,还有情感”伯父。

  “我提笔就写,不可以吗?”林晴。

  “如果方向错了,写再多也没有用”伯父。

  “那什么方向是对的?”林晴。

  “你内心真正的方向”伯父。

  “那我的内心在哪里?”林晴。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人心是会变的,我是到年龄了,大局已定,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变数”伯父。

  “什么变数?”林晴。

  “同命运博弈后的结果”伯父。

  “可以先看到结果,再开始现在吗?”林晴。

  “可以肚子先饱了,才开始吃饭吗?”伯父。

  “您是暗示我,千里之行应该始于足下”林晴。

  “这就对了,你的资质很好,如果引导得当,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伯父。

  “这怎么说?�

  ��林晴。

  “凡事都要有个引导,需要有一定规则,有规则才能有方圆”伯父。

  “我现在疑惑的问题是,遵守的规则太多了,会不会失去灵性”林晴。

  “灵性是天生的,规则是后天学习的,你需要把你的灵性裹上一层别人认可的外衣,方可成事”伯父。

  “那么我应该如何学习规则?”林晴。

  “其实你已经在规则中,不过你慢慢需要自己去领会这一点,从觉到悟”伯父。

  “有什么捷径吗?”林晴。

  “其实按照本心走就可以了,如果心在那里,总会到达,何必在乎早一点,晚一点呢”伯父。

  “我怕自己赶不上”林晴。

  “有什么赶不上的呢,是谁让你必须赶上谁,还是你自己内心有一种深深的牵绊”伯父。

  “我有时感觉是天命所归,我感到心火在胸腔膨胀,头盖骨里面全部充满了荒诞的意象,我没有办法用我的声音表现出来,很多时候是一种颤痛,灵魂都被砸得四分五裂”林晴。

  “不要紧,可能是你还在发育,慢慢就会好了”伯父。

  “我感觉自己永远不会好了,撕心裂肺每天都在折磨着我的身体,我的每一个细胞,像钢针一样刺向我的血管,我走路的时候能够听到血管爆炸的声音,我也能听到骨头关节处啮合时像火山浓浆沸腾一样的闷响,好久了,好久了,一直都是这样,这不是我所渴望的生活,我眼前没有看到鸟语花香,听不到悠悠弦鸣,但是我能感知自己的灵魂在枯萎,像老树,像死尸,像吸血鬼,像木乃伊,像毒蝎子,每天回荡在我周围的是灵动的死寂”林晴。

  “可能你需要多休息一下,最近睡眠好吗?”伯父。

  “经常都睡不下去,或者是睡下去后早早就醒来了”林晴。

  “没事,慢慢会好的,不如这样吧,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谈”伯父。

  简晨已经把菜端到了桌子上,他走进里屋抱了个小孩子出来。

  “小馨,快叫阿姨”简晨。

  “阿姨好,今天怎么这么多菜啊,真高兴”小馨。

  “叫姐姐就可以了”林晴望了简晨一眼,也和小馨一样,看着这些菜,好奇。

  “都是些家常菜,外面的中餐馆不卫生,所以就在家里做了,随便了一点,不要介意”简晨。

  “都是年轻人,应该不用客气吧,小林,对吧?”伯父。

  “没有,没有,我倒是不好意思的,打扰了你们”林晴。

  小馨是个乖孩子,她看到大人们聊得起劲,自己静静地把饭都盛好了,放到桌子上。

  “谢谢,小馨”林晴。

  “不用谢”小馨。

  “小馨有上幼儿园吗?”林晴。

  “没有,我不喜欢老师,他们好凶,我不喜欢”小馨。

  “那你喜欢什么呀?”林晴。

  “我喜欢白雪公主,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她睡觉觉”小馨放下筷子,手指向里屋。

  “有给白雪公主做衣服吗?”林晴。

  “我不会,妈妈也不教我,白雪公主的衣服还是干净的,我打算她的衣服破了以后就去买一件新的”小馨。

  “如果新的又破了呢?”林晴。

  “那我就不要她了,我还有一个泰迪熊,可大了,放在柜子里面的”小馨。

  “你谁给你买的呀?”林晴。

  “是妈妈,是妈妈给我买的,她说她经常不在家,泰迪熊可以陪我”小馨。

  “那下次阿姨来的时候给你带个米老鼠来,可以吗?”林晴。

  “太好了,那么泰迪熊就有伴了,他可以和米老鼠一起玩”小馨。

  “对呀,你们可以一起玩”林晴。

  “别忘了吃菜,小林,尝尝这个西红柿炒鸡蛋,简晨的拿手菜”伯父。

  “没想到你还有拿手菜”林晴。

  “我总共就会两个拿手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鸡蛋炒西红柿”简晨。

  “这么谦虚”林晴噗嗤一下,笑了。

  “阿姨,你吃吃看这个,可好吃了”小馨夹了一小块西蓝花放到林晴碗里。

  “谢谢了”林晴。

  “不用谢”小馨。

  “你们怎么熟得这么快”简晨。

  “阿姨长得好漂亮”小馨。

  “小嘴巴真甜”林晴。

  “我算是没办法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好朋友了,怎么样?小馨?”简晨。

  “我不要,我是个小孩子,我不要朋友”小馨。

  “为什么不要朋友呢?”林晴。

  “他们都好讨厌,老是欺负我”小馨。

  “也许是他们喜欢你呢,他们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惹你生气”林晴。

  “是真的吗?”小馨。

  “阿姨不会骗你的,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高兴也好,难过也好,都是很珍贵的,都是一去就不复返的事情”林晴。

  “什么意思呀?”小馨。

  “就是说哪怕是小朋友欺负你,你也应该珍惜哦,因为童年的友谊是好宝贵的,长大了就不会再有了”林晴。

  “我可以不长大吗?”小馨。

  “傻不傻,怎么可能不长大,每个人都会长大的,不要怕,勇敢面对就好了”林晴。

  “那我听阿姨的,勇敢地长大”小馨。

  “怎么感觉你在跟她上课?”简晨。

  “投缘,多说了几句,没关系吧”林晴。

  “肯定没关系,我还是感觉和小林投缘,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聊到你想当一个作家”伯父。

  “对的,但是我还是很迷茫,不知道怎样开始,应该有个开始就好了”林晴。

  “慢慢来,万事开头难嘛”简晨。

  “不如这样,你回去有时间的话,写一些出来,我看看,一起研究研究”伯父。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可能又要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林晴。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伯父。

  那一天,他们聊得很开心,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嘈杂,都在无声处,躲进了夜晚的鬼魅里。

  林晴回到宿舍,拿起笔,开始了她的写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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