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术坊的一间普通的二进民宅里,三品大员,兵部尚书宗楚客,傻呆呆的盯着一箱黄金。
哦,不对,是半箱黄金,目前陷入失神状态。
一点没错,这就是他们从邺城府库里偷走的那一箱赈济款。
昨晚,当他偷腥野猫一般,小心翼翼的窜到这处外宅的时候,打开门一看,人就傻了。
黄金怎么会跑到他这里来了!
说到宗楚客在道术坊的这一座外宅,那可是大有来头。
宗尚书虽说也是武家外戚出身,真正的科考进士,身份是又清又贵,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武家人的身份,连突厥可汗都看不上,更别提是北方的这些世家大族了。
可人人都有个攀附世家的愿望,尤其是宗楚客这样既虚荣又权力欲望强烈的男子。
早些年,依靠着武则天的势力,他还真的娶到了一位高门大户的女子,此女乃是出自清河崔氏,老牌门阀贵族了。
关键是这女的,长得还算清丽,崔家没有因为看不上宗楚客,就批发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剩女给他。
这简直像中彩票一样的难得!
正当宗楚客暗自庆幸的时候,他才渐渐发现,他这位老婆,人虽然不难看,可她的脾气是真够人受的。
说是母夜叉,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纳小妾,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还记得,上次宗楚客养了一个舞姬,还没玩够呢,就被老婆发现,拿着小棍,追的他是满院子的跑。
最后,他写了悔过书,也把娇滴滴的舞姬给送走了,这婆娘方才作罢。
经此一役,宗楚客就长了经验。
女人嘛,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别看她在宅子里看的严,不过,只要把女人藏在府外,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闺阁女子,她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啊。
于是,宗尚书就在这鱼龙混杂三不管的道术坊,觅了一处宅院,开启了蓄养姬妾的生涯。
养小妾嘛,要求自然和娶老婆是不能一样的。
什么门第,学识都是浮云,只有脸、胸、腿,三位一体,才是正道。
结果现在可倒好,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现在这个新欢姣儿,以前也是飞仙阁里的头牌,本以为混迹欢场多年,这个脑筋见识该有些长进。
没想到啊,没想到。
昨天有人上门送了这一箱金子,姣儿二话没说,就收了收了。
以至于,在外面蹦了一天的宗楚客,回到宅里,看到这些金锭,眼睛都直了。
最令他感到稀奇的,还不是这些金锭,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这些人是怎么发现他这处外宅的。
真是见了鬼了!
这是哪一路的贼人,竟然找到这个地方来了。
要知道,这个地方,连她彪悍的老婆都不知道,谁能找上门来!
他直觉自己这次是完了,真的完了。
宗楚客抓着姣儿,让他提供这些人的长相身材,可姣儿摇头晃脑,一个有用的线索都说不出来。
姣儿只知道,这是河北五州的郡县长官孝敬给宗尚书的。
宗楚客气急败坏,这个没用的女人,糊里糊涂的,她是上了他们的套了!
更可怕的是,当他发现这些黄金的时候,都已经被姣儿花了一半了。
这个败家娘们!
宗楚客心里直骂娘,早知道,就不让这个娘们住在道术坊了。
大唐对官银的管理,一向很严格,凡是打了官印的黄金,正规的钱庄,根本不敢收,不仅不敢收,说不定还会把来人扭送衙门。
这家伙,竟敢拿着官银跑来汇兑,这不是外来无名户,根本不懂大唐律法,顶风作案。
就是脑残。
可他这位小妾姣儿,还真不是脑残。
谁让他们是住在鱼龙混杂,什么能人都有的道术坊里。
在这里,来路不明的赃款赃物,替人消灾的独行杀手,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任何脏污烂臭,都能消化得了。
姣儿把黄金往钱庄里这么一摆,立刻就换成了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串。
只一个下午,她就挥霍了大笔的钱财,那些宗楚客答应她,又没给她买的好玩意,一个一个的都买到了手。
气的宗楚客,鼻孔冒青烟。
这可怎么办,昨天他还指望着看武三思的笑话,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这些金子,都在他这里,他真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样两难的境地,就连宗楚客这样机灵的脑袋瓜,也应付不来。
这时,姣儿见天也亮了,从床上爬起来,打着赤脚,扭着水蛇腰,轻飘飘的走过来,黏糊道:“尚书,时候不早了,怎么还不去上朝啊!”
宗楚客翻了个白眼,心道:上朝,你还好意思提,我上的去吗?
我就这么去上朝,武三思还不把我手撕了!
其实,姣儿也不是一个人事不懂的大草包,只不过,她生就是卖笑的命,天天在青楼勾当,早就已经心理变态。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铺满了金银,也不能弥补内心的空虚。
现在得了大官的包养,手里又有了现钱,还不可劲的造。
只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这么多的钱,先享受了就得,管他以后日子怎么过。
这些都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命好的,还有下家接着包养,命不好的,这次办事不妥当,也就是乱棍打死的命,她就从来没怕过。
于是,枉顾宗楚客青黑的脸色,她拔下头上的一只金钗,喜滋滋的说道:“尚书,你看,这只钗子好看吧,我明天就拿着这个金锭,再去打一只配成一对。”
“拿什么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宗楚客闻言,怒气上涌,顺势就把姣儿推倒,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姣儿又闹又嚷,声音尖利,跟猫叫似的,宗楚客越听,心里越怒,根本收不住手。
直到姣儿秀美的脸庞变成了猪头三,宗楚客才勉强停手,躺在胡床上挺尸。
姣儿哭哭唧唧,眼看就要断气,他理也不理,两眼望天,想着自己的退路。
武三思啊,武三思,看来,是有人盯上我们了。
可这人会是谁呢?
你自求多福,至于我,还是想想先怎么把这件事囫囵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