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在给陈醒钱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他,一定要赶紧把钱都汇兑出来,只有拿在自己手里的金子才是最安全的。
可陈醒只兑换了一张银票,剩下的三张,全都原封不动的留着了。
陈醒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有了这个银票护体,崔的罪责再也无法逃脱。
几人机关算尽,却没想到,都成了一场空。
在崔泠的指引下,卢静章派人在崔府后院的空酒坛里,发现了他那份剩余的银票。
按验合契,确实是出自崔账上。
崔躲在太平的身后,顶着她的白眼,坚持狡辩,一再坚称,这银票根本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这是崔泠的陷害。
太平也是个老手了,这点意思,怎么会不明白。
她略带轻佻的眼神,看着李显,后者早就已经气疯了。
拍着床沿,怒道:“崔,证据俱在,你还不承认吗!”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臣与崔泠乃同宗兄弟,他在我家也出入无禁止,一定是他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拿了我的银票。”
李俊端着手,眼睛瞪得滚圆。
这个老小子,花样可真多!
这是哪一国的借口,居然还可以这么编,太平公主都显然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抛出这个说法,整个人都呆了。
“偷的!”
“也亏你说得出口!”
李俊肥肉抖了一抖,蹭的站起身子:“朕看着,你是贼心不死!”
“要不要我把崔泠也押过来,和你当面对质,看看你们这对兄弟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拉……
盛怒之下,李显把银票扔在了他的老脸上。
局势发展到此,恐怕是难以逆转了。
太平看着情况的发展,也退后了几步,打算抽身。
可崔哪里能够放过她,连忙拉住她的衣摆,恳求道:“公主殿下,崔郎真的没有做过,您说句话啊!”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李显不屑的哼了一声。
为表同仇敌忾,李俊也跟着哼了一声。
太平猛力将他的手掰开,冷淡道:“崔侍郎,请你自重。”
自重,自重是什么东西!
能吃吗?
能喝吗?
能救命吗?
李俊揣着两手,在靠边处站着,今天的好戏真是连台唱啊!
真是后悔没把姚逵他们也叫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
却在这时,胖胖的李显又说道:“太平,你觉得,崔侍郎应该如何发落?”
崔一听,大脸垮拉一下就掉下来了。
太平的身前,已经有一排宫女护卫着,要不是因为这,崔恐怕早就抱住她的大腿了。
李显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这个问题,他本该问李俊,可他却询问了太平的意见。
这也是让李俊心里明白,不论是你还是我,不经过太平的同意,都不能随意处置这个可恶的男人。
几个人的眼珠子好像是黏在了太平的身上,稍等了片刻,这位千金之体,甚至比李显还要娇贵的公主,终于发话了。
且看她拖着裙尾,施施然站到了大殿中央,雍容的脸上,从容尽显。
“陛下,贼臣谋害太子,罪不容诛,任凭陛下处置。”
“公主,公主殿下!”
“您不能抛下崔郎啊!”
“我真的没有干过,我是清白的!”
崔的哀嚎声在身后不断响起,太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
既是如此,该是卢静章登场的时候了。
“陛下意下如何?”
李显捋着胡须,看了看太平,见她十分坚定的表情,心里也有了点底气。
他刚要宣旨,太平却先一步说话了。
“陛下,事已至此,崔任凭陛下处置,可太平也有一言,崔乃是世家子弟出身,进士及第,以往对朝廷,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这次虽然犯错,罪不容恕,可太平也希望,陛下能看在他往日勤勉的份上,能饶他一死。”
太平眼眶泛泪,言辞恳切,李显本来也不是非要取崔的性命。
她这么一说,马上就认同了这个提议,他偏头看看李俊,乃问道:“俊儿,姑母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李俊知道,李显这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可他的措辞听起来就好像是李俊应当听从太平的教诲,不得反抗一样。
他看到,太平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眼神带着殷切。
想到刚才她对自己的关心,李俊也有些动摇。
不能让她得了便宜,自己失了尊严。
这是李俊坚守的底线。
“儿臣听从陛下的安排。”
他避重就轻的答道,眼光追随着李显,他正在等待着这个大唐帝国的最高领导,做出他的决定。
太平听了他的话,心下松了一口气。
李俊如此回答,这就说明,他有意饶崔一命。
李显是一个好生恶杀之人,没有李俊点头,他都不一定会要了崔的性命。
更别提有李俊的通融。
沉思了半晌,李显果然发话:“那么,就罪减一等,流放黔州。”
李显的旨意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李俊和卢静章显然对这个结局早有准备,太平也觉得脸面得以保留,唯独被正经发落的崔,真犹如风化的石像一样,瘫在地上。
李俊想,如果殿里刮起一阵风,他说不定都能给吹散架了。
“不是我做的。”
“我是清白的。”
他呆愣着双眼,口中叨叨着这几句话。
李显对太平说道:“这样处理,你看可好?”
“太平听从陛下的安排。”
“儿臣亦遵从父皇的旨意。”
还没等李显发问,李俊就自顾自答道。
李显听后,表示十分满意,胖胖的脸上,泛起笑意。
事情若是都这样解决该有多好。
终究还是一家人,应该以和为贵,有事好商量。
至于本案的主谋崔,现在就算当场暴毙,也不会有人在乎,能赏他一卷草席,抬出去埋了,都已经算是恩典了。
现场马上恢复了和缓的气氛,却在这时,一直言听计从的李俊,却面向李显说道:“陛下,儿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太平的柳眉顿时挑起,灼灼逼视着他,怎么,难道他又变卦了?
“俊儿,有什么话,尽管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委屈了你。”
“儿臣想,首恶是要除尽的,可胁从者却可以稍稍宽宥。亦如草民刘成、旗官陈醒等人皆是听从了崔氏兄弟的蛊惑。如今,首恶崔既免死,为表朝廷宽厚,其余主犯皆可免死从流。”
李显面容一滞:“俊儿,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不论是李显还是太平就算是卢静章都不能坦然接受李俊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