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窝在李显的臂弯之内,不时斜眼偷瞧。
这位英武的太子,前些年并不算出色,也没见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却听的说,近些日子以来,格外的奋发,不论是学习诗书礼仪,还是应酬接对,都十分妥帖。
更别提,他还刚刚平定了吐蕃和突厥两地的边境叛乱。
李俊在外面的功绩渐渐传到内宫,上官婉儿对他愈加好奇。
今日一见,果然好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李俊紧绷的面容上,上官婉儿推断出,今天太子迎着雪夜进宫,必定是有要紧的事。
联想到他前些日子的遇袭事件,她猜想,八成是和那件事有关。
上官婉儿可不是韦皇后,她是个脑袋拎的清的女人,她发动娇柔的声音:“陛下,太子殿下一定是有要事禀报,臣妾告退。”
温香软玉离他而去,李显的胸前还真觉得空落落的。
却又见儿子李俊绷着脸,大有上官不走,他就不说的架势,权衡一刻,终于放行。
待到上官婉儿的拽地裙摆,彻底消失在大殿的范围之内,李俊才正色禀道:“父皇,儿臣已经查明幕后黑手了。”
“真的?”李显白胖的脸上,现出喜色,他从没料想到,这件事会调查的如此迅速。
“到底是谁?敢害我的爱儿!”
“中书侍郎崔!”
声如洪钟,李俊定定的看着李显,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是他……”李显的声音,透着怀疑。
“他为什么要害你?”
“儿臣不知,应该也是不满儿臣参与朝政。”
这个时候的李俊,还没能和卢静章接上头,他不知道陈醒是否已被捉住,大理寺有没有拿到崔涉案的证据。
只能先含糊其辞一句,争取获得李显的认同。
“笑话!”李显叹道:“你是太子,处理朝政是应该的,他算什么,不过是朕看在太平的面子上才提拔的一个官员。”
“他有什么资格怀疑你!”
李显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久久未曾散去。
而殿堂外面,未曾走远的上官婉儿,也支棱着耳朵,仔细聆听。
她这样做却不是为了以后给谁通风报信,全是为了更好的在内宫生存。
手中掌握的消息越多,她的优势就越明显。
殿中的李俊全然不知隔墙有耳,仍自顾自说道:“崔侍郎的想法,儿臣未可知晓,他和族弟考功员外郎崔泠勾结,指使左羽林卫旗官陈醒,做他们的内应,锯开天津桥前的大树枝杈,就为了让孩儿受伤。
“事情已经查明,还请父皇定夺。”
“人证物证俱在?”李显难得露出沉静的面容。
他的语气冰冷,李俊摸不透他的心思。
只恭敬的应道:“基本已经可以查证属实。”
“抓,全都抓起来!”李显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李俊佯装不解:“父皇的意思是,崔侍郎也一并抓了?”
李显面色一滞,他的脑中忽然跳出一个人影。
那是他的好妹妹太平公主。
崔和太平的关系,李显也心知肚明。
如果要动他,就先得征求太平的意思,否则,太平若是一哭二闹,他可是真要抖落手了。
“崔以下的犯案人,全部抓了。”
李显没有明说,可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案件办到这个地步,李俊很满意了。
却在这时,李显唤了上官婉儿进来,草拟圣旨。
上官婉儿下笔成章,不消一时半刻,一篇洋洋洒洒的大作,便成了。
因的这圣旨是明发的,自然要先送到大理寺主审官员的手中。
李显看到儿子受难,心里疼的厉害,罕见的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
等不及天明,就命孙福禄赶快去大理寺宣旨,命他们连夜抓人。
李俊心想,这圣旨倒是来的正巧,想来,现在卢静章他们正在兴艺坊捉人。
再有了这圣旨撑腰,几人的行动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他本想立刻返回东宫,好生歇息,一天到晚的瞎忙活,他也真是累的够呛。
却没成想,话还没出口,李显就难得的殷勤挽留。
“俊儿,雪天路滑,今夜你就不必回去了,就在上阳宫歇息便是。”
李俊无奈,只得从命。
这时,甜美可人的上官婉儿,也向他微微一笑,表示欢迎。
她现在该有四十有余了吧,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白皙的面庞,圆润的脸蛋,也许是古代照明条件有限的缘故,李俊竟然看不到她眼角的细纹。
又或许是抹了好几层粉吧,他欣然应允,迈着大步,去到偏殿,在那里早就有准备好的寝具。
他只要简单梳洗,就可以入睡。
哎,上官婉儿看起来可比韦皇后动人多了。
像个女人,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由衷感想。
几乎就是圣旨传到大理寺的同时,德静郡王府上也得到了消息。
李显竟然下令,全城搜捕崔泠,这是武三思没有想到的。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在暗中悄悄进行。
沉思片刻,他开始有所顿悟。
李显这是在给崔发出威胁信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崔泠都被抓了,那崔一定也干净不了。
可崔到底是个正四品的官员,又是太平公主的座上宾,李显不想马上就把他动了。
他在等待着有人表态。
不管是崔还是太平,总要给他个交代。
所以,他兴师动众的在洛阳城内搜捕崔泠等人,也是为了提醒潜藏的贼人。
不要再动歪脑筋,太子朕是要保的。
报信人过来的时候,武延秀也正在郡王府上,这些个消息他也都听进去了。
李显的举动,让他十分不满。
待到屏蔽了闲人,他便开口道:“郡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素来都看不上太子吗,为何要大动干戈,再者还有太平的面子。”
武三思呷了一口茶,面容疏淡,绝不似武延秀一般急赤白脸。
“太子大胜而归,乃是旷古罕见的功绩,没有一个父亲不喜欢精明强干的儿子。”
“郡王是说,陛下开始器重太子了?”
武三思冷眼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你到今日才看出来?”
“早先就嘱咐过你,不要只知吃喝玩乐,要多多留心政治,建立功勋,这样才能成为我武家日后的支柱。”
“可你看看你,终日无所事事,毫无建树,现在可倒好,连与安乐的婚事都告吹了。我且问问你,你还有没有一点志气,难道,今后你想匍匐在武延宗的身下过活吗?”
铿锵质问,明显带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