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纵横(十八)
“真恼人唉。”楚晚摇摇头,觉得实在无趣,“你们大掖人都这样吗?”“嗯。”铁头哼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不在你们的家乡好好呆着,却要跑到羿人的土地上呢?”楚晚问着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我也问你。”铁头终于开了口,“你是大夔的公主,为什么却要和这些人在一起呢?”
“为什么?”楚晚愣住了。
“公主,那有一个年轻人的头发是白色的呢!”思绪开始回溯,当那个小宫女告诉她利飘雪的时候,冥冥中那条无形的线就将他们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了。当楚晚见到利飘雪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我不知道。”楚晚垂下头来,抚弄着自己的衣角,那个人的样子又开始侵占自己的脑海,“或许是皇宫太无聊了吧。”
“你仅仅是为了无聊。”铁头的脸色变得悲哀起来,火光下那张本应该很年轻的脸变得沧桑不可辨认,“我们却是为了生存啊。”
很多年以后,当楚晚开始为自己的国家战斗的时候,她才明白铁头的话,那是埋藏在记忆中的隐线。而那时,楚晚沉默下来,铁头也沉默下来。野风无声地穿梭在林子中间,火苗依旧不停地挣扎着,只有御天的大戟划破空气哧哧作响。
玲珑精巧的玉樽装着淡红色的蜜醍酒,那红色真切自然,映着通明的火,仿佛可以盛下屋中的所有景色。那些异族的女人,皮肤如雪一般的白皙。柔软的纱巾仿佛就是为那曼妙的身姿舞蹈而设,它们随着身子的摆动而盈盈飘拂。
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忘记,他们现在所处的却是荒芜沙漠的腹地。即便是尧国的王子,见识过太多的繁华,也不禁为之动容。明翊看看身边的小姒,她好奇地向四周看着,那里的一盏灯,一扇屏风,一件吊饰都让她惊喜不已。可惜她不会说话,只是眼中晶然发亮。
“这有什么。”他凑到小姒的耳边,“等有一天,我恢复了自己的国家,我要建一座比这奢华十倍的宫殿送给你。”
小姒看了看他,脸微微红了起来,把头埋了下去。
利飘雪用手支着头,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他的眼睛越过这些景致,想要一下子穿过那扇门,穿过这个沙漠,去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北豹魂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嚣仲谋凑过去,“这些俗物怕是污了北兄的眼睛。”
北豹魂笑了笑,只是拿起玉樽放在了唇边。
“贵客的恩情无以言谢。”嚣仲谋站起来,略略地摆摆手,驱散那些歌舞妓,“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十箱赤金和十箱玉石,可是我知道,那些东西在北兄看来不过是污秽的东西罢了。”嚣仲谋长身而拜,深深地一揖,“所以我准备了这个,拿上来。”
北豹魂抬了抬眼睛,黑色的镂花檀木架弥漫出清幽的香气,用这样名贵的木材做成的架子上,不过放着一支普通的黑漆骨胎弓。
小姒的眼睛亮了一下,明翊笑着问,“你喜欢它。”
利飘雪的眼光终于落回了这个屋中,那漆黑的弓无光无华,却仿佛牵着他的心一般。隐然之间,仿佛可以感觉到弓弦在微微的颤动,那个旋律带动着他的手指,也开始奇妙地动了起来。
北豹魂怔了许久,怔怔地说:“这是缚……`”
“不错,这便是暗之缚龙弓。”嚣仲谋骄傲地说。
“传说它是上古的勇士们屠龙之后用龙骨和龙筋制成。”利飘雪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远在衍的时候,太傅白骧教他骑射的时候,就告诉他缚龙弓乃是天下弓中之神。他走到那把弓的面前,禁不住地抚摩起来,那已经风干的骨头之上仿佛还流动着龙的血脉,狰狰然咆哮欲出,竟使他的手指感到灼灼的热。
“不错。”嚣仲谋点点头,“昔日他们用了整整三百二十一天才挑选出适合的龙骨,然后又用了七百天才将龙骨泡软加以锻炼,这样一过,已经是十年了。”
“我平生的爱好之一就是搜集这些东西。”嚣仲谋的神情一下落寞起来,“可惜我终生未曾涉及武道,留在我身边也只是徒增惆怅,我知道,你们对于财帛不会动心,但无往不利的兵器,应该不会拒绝。”他说完,紧紧地盯住北豹魂。
北豹魂仿佛还沉浸在那遥远的传说中,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幽幽地说道:“我的确难以拒绝。”
夜再次恬静下来,绿洲周围栽上密集的胡杨木,树干高大坚固,足以将一般的风沙拒绝在外。明翊看着在侧榻上睡着的小姒,安详宁静的神情让他又不由地想起那个在尧宫中陪伴自己度过童年时光的小宫女。明翊躺在鹅绒的被褥里,小宫女走过来,替他将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去。然后坐在床边,就如他现在看小姒一般地看着他……转眼之间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越青冢。”想到这个灭亡自己国家的人,明翊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那个影子被恐惧拉扯得好长,即使是隔着千里的荒原,仍旧笼罩着少年脆弱的神经。
他站起来,慢慢地将门闩拨开,然后走出去。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淡淡的影子被新月勾住,成为一缕孤独在瑟拉美亚城中晃动起来。这个城市很小,建筑也很低矮。明翊缓慢地移动步子,熟睡中的城,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少年的步伐。
“站住。”等他走到那个建筑的时候,被守门的卫士拦住。
“请你通报。”明翊躬身道,“我想求见嚣先生。”
嚣仲谋的住处却是异常简陋,只是一张木质的方榻,榻前有一几,几旁的宫灯刚刚被侍女重新点燃。只是在另一边,有高大的书架,明翊走过去,那些书一层挨着一层,密密匝匝地让他眼花缭乱,仔细看来却不是经史之类的东西,而是明码标注的账册。
“我本来已经睡了。”嚣仲谋披着灰色的大麾,慵懒地蜷在榻上,看着这个年轻人。
明翊那个时候,正在看着书架旁边的屏风上的苍山碧水图,那幅画却是出自尧国着名的画师牛子墨之手,画的正是尧国的景色,睹物思情,他不禁伸出手在画布上画过,不知是喜欢这画的工笔还是那画上寂寥的山水,“先生可去过尧国?”明翊开了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