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纵横(三十九)
“嗯,我相信他。”提到御天的时候,利飘雪的心中安定下来。
“一旦我们入了尧,便想办法把我们的消息传递给他们。”
“好。”
“不过我想知道。”明翊坐起身,很正经地看着利飘雪,“你真的要去尧和我一起战斗么?”
“真的。”利飘雪还是躺着,只是扭头也看着明翊。他的眼神真切自然。
“为什么?”明翊还是不明白,“你有自己的国家,有一天我们可能会成为敌人。”
“你想多了。”利飘雪摇头而笑,“我只知道,至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未来的事情,就托付给掌握我们命运的那颗星辰吧。”他说着又看想向了天空。夜风暧暧地流动,星空阑静。
“我想如果可以,让我们一起席卷天下吧。”明翊也抬起头。
——当无尽的岁月流去,到他们真正成为一方的霸主的时刻,他们可还会记得,曾经在白槿的夜空下,在星辰的照耀下,他们许下的那个誓言?
进入你眼中成像的,应该是一幅画。画风柔媚,下笔遒劲。起先是绿色白色黑色等等的颜色杂糅在一起,用大写意的手法泼洒在天地之间。在行将到达韶州,深入衍的腹地之后,画风却陡然一转,仿佛是用细致的紫毫勾勒的精微的工笔画。一转一折,井然别致。
衍地多山,一路上你可以看见一座座建立在丛山之间的城市。或者说山生长在城市里面。他们沿着山势开辟道路,遇到无法征服的,便在山坡之间架设吊桥。在那些小块的木板上行进,脚底便是千百尺的空荡。从城基抬起头看向天空,你会看见笼罩的那一张网。由吊桥和绳索构成的网。这样的城市,想起来是多么得惊心动魄。但也有规规矩矩的城市,比如衍国的都城韶州,它坐落在一块来之不易的平原上。格局严整地包裹在高大的灰色城墙中。
御天和楚晚到达的时候,太阳的颜色已经如蛋清中的黄一样浑浊。暮色下的韶州,在通过山峦抵达的光线下昏昏欲睡。
即便是身为地理白痴的楚晚,也已经感觉到他们离虚邙山越来越远。可是一路上御天的神色峻然,寡言少语,只顾埋着头赶路。
“我们不是去虚邙山么?”楚晚曾经疑惑地问。
“嗯嗯。”御天点点头,便策马继续行进。
直到看到了城墙上韶州二个字,楚晚才确定自己的感觉。那个多少次利飘雪揽住她的双肩,用几近梦呓的话语叙述的城池,此刻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你骗我。”楚晚勒住马身,咬住嘴唇,瞪着眼前的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的头微微扬起,注视着城池静谧的轮廓。
“喂。”楚晚怒道,打马上前,“你不是说去虚邙山么?”
“是啊。”御天转过头,“不过我好像带错路了。”
“你骗人。”楚晚的声音大得让官道上赶路的人们侧目起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御天淡淡地说着,“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再想办法吧。”
“我不。”楚晚的手紧紧握住马缰。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呆着。”
“你……你……”楚晚气得不住地摆动缰绳,说不出话来。
时间在沉默中流转消逝,“你骗我。”终于,女孩子哭出声来,无助地坐在马背上抽动着双肩,“你说要快些带我见到小白的。”
“好了。”御天的声音柔软如绒,他将马身向楚晚的方向靠了靠,伸手扯了扯楚晚手中的缰绳,“我没有骗你,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哼……”楚晚挣脱御天的手,哭泣却并没有停止的迹象。然后御天突然翻身下马,一把揽住楚晚的腰轻轻地扛在肩上。
“你干什么?”等到楚晚发现他意图的时候,已经丧失活动的能力,她的双腿被一只手别住,她只能用手去发泄自己的愤恨,可是御天没有理会。他牵着两匹马,迈开步子。最后,楚晚用上了自己的嘴。还是很小的时候,楚晚就喜欢笑。因为哥哥告诉她,她的两颗虎牙是天下最漂亮的牙齿。她笑的时候,就可以露出那两颗牙齿。现在,它们穿透并不是很厚实的布料,落在御天背部结实的肌肉上。齿锋如刀,这丫头是玩真的。她并没有丝毫留余力的表现,像一只凶猛地小野兽撕咬猎物那样用劲。
肌肉绷紧,御天停了下来:“你再咬的话,我就杀了你。”他冰冷地说出和杀戮有关的话语,不带丁点儿的感情。楚晚还想用劲,可是恐惧让她最终放弃了。在成长的岁月中,从来没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过“杀了你”这样的话。而现在,他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
“你给我记住。”她略微地发了一下狠,又重新开始哭泣了。
御天没有说话,也不再制止她的哭泣。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他想告诉她即便是她再怎么用劲的咬,他也不会感到一丝的疼痛。可是这句话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不会知道,等他下一次再说出类似的话语的时候,却要用去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
那个时候,两个人,两匹马,穿过韶州西面的城门,来到那个富甲大陆的城市。
御天买了一个铜质的铃铛和一根丝绳,他把绳子绑在楚晚的床头。绳子的另一边,在他的床边。现在并不是一个旅行的好季节,因此他们轻易地找到一间舒适整洁的客栈。御天做这一切的时候,楚晚就缩在床的一角,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她将下巴枕在膝盖上,从始至终没有看御天一眼。或许他也不需要她看。
“有什么事,就摇铃铛,我会很快过来。”他站在门边,轻声地说。
“你走开。”楚晚的身子倒伏下去。
他默默退出去,然后开始思索到底该如何继续。他想告诉她,告诉她虚邙山已经覆灭,告诉她利飘雪生死难测,告诉她皇帝已经逝去。可是这只是“想”而已。他只能隐瞒下去。他不能想象如果楚晚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样子。那巨大的悲痛是他难以分担的。御天叹息着,就让这些伤就这么蛰伏下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