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延续这样的气氛,好让这个小女孩找回点自信,南义又请教了:“那个《董小姐》,歌词不错?”
女孩马上笑起来:“是啊,很美的,很有意思,我给你看——”说着就拿出手机,搜索了歌词,一边看着一边搬了椅子靠过来和南义并排坐了,指着屏幕上的歌词:“你看——‘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和桥下清澈的水’——这个比喻好吧?比什么姑娘像花儿一样是不是高明太多了?还嘴角向下的时候才最美,是不是很有现场感?好像听歌的人都看到了董小姐嘴角弯弯的美态?还比喻成水,安和桥下的水!很有意思吧?记住安和桥了吧?
“这句,‘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说明什么?说明我可不是瞎说的,表面装作是一句带过、有口无心的,事实上我就这么想的,你怎么会不懂呢?——是不是很有味道?”
听她这么讲起,南义真的发现这个歌词还不是一般的简单的,原来还这么有深度,不由得收起刚才的那种可有可无的心态,认真听起来。
“你再看这句,‘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说明什么?一句‘你才不是’,就否定了大家说的,或者董小姐自己说的她是没有什么故事的;所以呢,听来的那些这样那样的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背后的故事多着呢,却不告诉我,敷衍我,不合适吧?——很有深意吧?
“看这句,最经典的,‘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又什么意思?董小姐就是野马一样的女人啊,但是‘我’呢,却没有办法接纳她,或者接纳了也没有办法留住她,所以绝望了……”
虽然歌词没有全部看过,但是通过女孩挑挑拣拣地解说,南义似乎也能体会到一个男生爱上董小姐而不能得的无奈和绝望。他不自觉地跟着重复:“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难怪刚才歌手唱的时候那么多人跟唱,原来真是蛮有意思的——歌词有意思,歌里说到的故事有意思,表达的的情感也很有意思。
看着他喜欢,女孩很欢欣,又去搜别的,一边忙一边说:“宋冬野还有其他很不错的作品,我再给你找一首——《斑马斑马》你听过吗?”
南义摇头,见她在忙着也不说话了,便抬头往台上看去。
台上的女子随着音乐的爬升陡然提高了音调: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 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啊 失去你
啊 我失去你”
开始还有轻微的扬手动作的歌手,在吟唱“啊”的时候,也好似那么自然地合上那精致的、在灯光照射下幻出光彩的眼帘,一直到唱完这一节,当钢琴独奏的的过门响起的时候才又缓缓睁开。
南义感受着那歌词带来的苍凉、无奈、灰心和落寞,也感受得到某个女人的隐忍和洞悉,还有种对情事了然之后的执着却淡然。
他不知觉间也叹了口气。
这时,却见台上那四下顾盼和听歌人颔首互动的歌手眼光放过来了。不知道是他的感觉还是真有其事,他觉得那歌手在从他这个角落掠过眼光的时候速度比较慢,也似乎是不经意地慢慢收回吧,因为过门之后又要继续唱了。
才刚听到歌手开口,还没听清唱的什么,旁边的女孩就拍他亮着手机说:“看,就这个。这个MTV可是宋冬野的超级歌迷在充分理解了这个歌的基础上才设计出来的哦……”
但是以南义的看法就是一匹动漫的马在晃来晃去,主题表达得好像不是那么明显。女孩似乎不这么认为,很认真地看着,时不时还指点一下。他看不下去,便点点头,外边的一只手去摸裤袋里的烟包,掏出来给女孩亮亮。女孩看一眼,也没说什么,就暂停了手机视频,看他拿烟。他递给她,她笑着摇头了。他便自己点了,一边吸一边往里边去。
里边卫生间出去挨着厨房那有个封闭的小院子,大家一般都在那抽,也算是为了保持厅内的洁净空气大家自觉做出的努力吧。
一支烟回来,刚才那首歌已经完了,台上的歌手也已经下去,但是桌边的女孩还没有走。南义迎着她的目光回座,看往她继续开着的手机。女孩笑眯眯地继续翻动,弄好了又要给他看,但突然就中途停了,目光锁定在前方。
南义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原来是刚才那个被叫做小晴的歌手和一个端托盘的侍者并肩走来,两人一边走还一边低头交流着什么的。
女孩开心地一边笑起一边看过南义这边来:“是肖晴啊!”
南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眼睛还是看着走来的人。
看着两人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女孩睁大了眼睛,惊讶着嘴巴张得老开,一边却忍不住推开椅子站起来,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去够那个歌手,“你好啊肖晴!我是‘青天三姐妹’的流岚。”
肖晴伸出修长的手臂和流岚轻轻地握了,微微露齿一笑,说:“流岚你好。听说过你们‘青天三姐妹’,有机会欢迎你们来老船演出。”
流岚兴奋地直抖:“有机会有机会!我们三姐妹太想来了!可是我们还不够格啊!”
肖晴仍只是微微笑:“好好唱,说不定哪一天就邀请你们了。”
“好好好,我们一定好好唱!”流岚高兴得什么似的,却还不忘兴奋地和邻桌的姐妹们挥手打眼色。
南义淡淡地看着小女孩见偶像,也似乎没他什么事,所以见她们在那交流着,他也就转开自己的脸看台上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会没有歌手在台上,但是音乐还一直在演奏,发出声音的还是刚才叫肖晴上去的贝司手——可能他是兼做司仪的。
在看着贝司手在键盘上耍宝般的挑战高难度,南义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笑容:看来这里不单止唱歌的厉害,就是玩乐器的都有那么两手;那急遽的速度,简直就是暴风骤雨扫过波涛汹涌的海面,还一声紧过一声。
他不由得回想起少年时关注的那个香港乐队,他们的歌曲同学们都会唱,就连歌曲的创作背景、出笼细节都耳熟能详;那个鼓手也是全港专业比赛居前列的能人——有这样的人在,乐队怎么可能不红火!——不红火他早被挖走了嘛!当然,主唱出意外那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他听着暴风骤雨曲神游的当而,稍一回神就发现了眼前出现的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修长白皙。
南义顺着那手看往主人,看到肖晴似笑非笑的脸,朱唇微启,发出低粉的声音说:“我是肖晴。”
南义愣住,看着对方。
肖晴一动不动,只嘴巴再动了一下:“欢迎你来到老船酒吧——”
南义点点头,伸手去轻碰了一下一直等在他眼前的那只手的四个手指头。
肖晴并不介意,收回手便给身后招一招。
站她旁边的侍者便上前一步,把一盅褐黄色的果酒和三个高脚杯放下,稳稳地徐徐地倒了三个半杯。肖晴自己端起一杯举着:“这是送给新朋友的见面礼,希望你们喜欢。”说完自己清抿一口,看着南义。
南义缓缓地也端起一杯。流岚也赶忙端了,很急切地去和肖晴碰了一下。清脆地一响,搞得她直咧舌头,忙去喝了。南义没有去碰,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举,便收回嘴边喝了一大口,微笑回应:“谢谢。”
肖晴抿唇一笑,优雅地转身离开。
流岚看着肖晴走开,还一个劲地摇手;等人走远了,她才回头看着南义,抓住他的手臂晃动着说:“肖晴啊!她欢迎你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
南义笑着看她,淡淡地说:“有什么好兴奋的。”
流岚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就拿起酒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猛喝一口,带着埋怨说:“你这个人这么这么冷啊!——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回去了,跟我姐妹们说去!”
南义指酒盅:“喜欢就拿去。”
“可肖晴是送给你的!”小女孩话是这么说,但是眼睛却盯着那闪亮的酒液,露出不是一般的渴望。
南义了然地笑笑,摇头头说:“没关系。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拿走吧。”
流岚真的去拿起酒盅,想了一下,再给南义加满酒杯,才一手端杯一手提酒盅两手不空地蹦跳着跑开了。
随即,邻桌就炸开了。一阵阵女孩子的欢声笑语像花朵一样一朵朵绽放开,然后汇成一团,像涟漪一样漾开一波又一波。
南义瞄了她们一眼,看到是几个女孩的欢呼雀跃。他似乎能感受到她们之间散发出的热情洋溢和无所顾忌。毕竟自己也曾年轻过,也有过这么张狂的易热的青春年纪;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只是别人的热闹,自己却成了旁观者,听来都觉得刺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一气把杯里的果酒都喝光,起身离开。
他不太明白肖晴的做法,是对来酒吧的新顾客都是这样的表示欢迎,还是仅仅是对他?如果是后者,那说明她认出自己来了,虽然自己装作不认识——其实就算认识又会怎么样?他不来这里就不可能见得到她。只是有点疑问:她以什么身份来欢迎自己呢?酒吧头牌歌手?还是酒吧老板的授意?——仅仅是招揽顾客的有效手段?
想着这些,在贝司手柔和的琴音中走出酒吧,南义忽然有些释然:自己这么想,不说明自己也有点什么想法的嘛!像背村姑过桥的老和尚,把人放下了也就放下了所有的杂念,并不多去想这些事情;还惦记着老和尚背村姑过桥这个事情不能释怀的,恰恰只能是修行不到家的小和尚——而自己,还真是小和尚级别。
想着这些他就笑了。
只是他也没料到,他还是笑早了。
刚迈出大门,就听得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朗声说到:“这位先生,请留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