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南义果然还在等。
他已经把厨房里有的菜品都进行了初加工;菜蔬洗好了,肉切好了,饭也煮起了,还蒸了孩子爱吃的水蛋。
家里基本每周五都会给孩子蒸一次水蛋,这个是慢慢形成了的习惯,所以要是她们母女回来晚,南义都会先做起来。
一见孩子进门,他就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全是水珠的手一边说:“优优,爸爸蒸了水蛋,晚上要多吃一碗饭哦。”
孩子抱着猫娃娃一跳一跳地进来,得意地给爸爸看她的新玩具:“爸爸,你说好看不好看?我的KITTY猫!”
看女儿高兴南义便随口说:“嗯,好看。——优优把猫猫放回房间,先洗手来喝点水,再吃点蛋糕:爸爸都准备好了。”
正往房间去的女儿转身说:“可是我都吃饱饭了,不用吃蛋糕了。”
南义一愣:“吃了吗?”眼睛看往走向厨房的妻子。
方琪故意不看他,一边洗手一边说:“她吃了我没吃。”
南义就问女儿:“优优吃什么了?”
“署条鸡翅还有可乐。”儿女答完便回房间去了。
南义返回厨房,和妻子并肩一起忙碌。
妻子涮锅,他就帮她把菜品都往她左手边放,再根据菜量的多少准备好大小不一的碟子。
不得不说,除去外边人们注重的某些因素,也不去讲半年来的方琪对房事的抵触,光就日常家庭生活的和谐,两人确实一直都很可以的。方琪出于疼爱,每天都会买好新鲜的菜蔬果品,平时一般都会做好晚饭,而周末更是一天三顿四顿地打点安排;而南义就在身为客家纯朴女人的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从小就不少进厨房帮忙做这样做那样,尽管他是客家男子,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又一个妹妹。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没变,南义才有底气认为两人的生活还能继续,才能在理智上跟上方琪的意思接受她的主张:他们的生活没问题。
一边忙,南义就女儿又去吃洋快餐的事情说起:“你也知道那些东西对孩子不好,还是少带她去嘛。”
方琪看他一眼,迅即回头去继续忙自己的,算是比较平心静气地说:“知道;也不是经常去。”
“那个,明天,我们同学在东城那边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啊?”他提出同学聚餐的事情来,虽然知道她一般不会去的,但是也要带到,并顺便跟她说一下自己的安排。他一向坦诚,对于自己的外出活动什么的从来不瞒她。
果然,方琪淡淡地说:“我不去,你去吧。我还要加班,只放1号一天的。”
南义体谅地说:“那你忙吧,我把优优带去就是了。”
方琪领情地看了丈夫一眼。
两人一人炒菜一人打下手,装盘,收拾桌子,不一会准备吃饭。
南义去叫小孩,但是小孩不肯出来了说吃饱了。南义就说:“那就把水蛋吃了吧?”
小孩同意,准备出来去洗手,却把正在看的一张画纸拿来亮给他看:“爸爸,好不好看?”
南义看了一眼,发现不像是四岁孩子的画的,有点奇怪:“好看是好看,可是、是优优画的吗?”
优优摇头:“不是。”
南义顺口就问:“那是谁画的呢?”
优优开心地说:“是我姐姐呀!我姐姐送给我的!”
南义一听脸就灰了。
不是他不让孩子去亲近她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妈妈的姐姐,但是自己看到关于方琪以前那个家的东西就是不舒服,所以他不想继续谈论这个东西了,就要孩子去洗手。
孩子还算听话,就放下画去洗手了,但是一边洗却又一边意犹未尽地说:“爸爸,你说我姐姐画的画是不是很好看?妈妈说,等我长大了也送我去学画画,画得跟姐姐画的一样好。你说好不好?”
南义对于孩子的兴奋打了点心,他一边帮她擦手一边问:“好——优优见过姐姐了?”
无瑕天真的孩子如实说:“是啊,我们一起吃薯条的呀;还有刘伯伯呢。爸爸你不知道吧,我的KITTY猫就是刘伯伯送的呀。”
南义陡然觉得心里火要起来了,但是因为是对着小孩,他强力忍住没有发出来,但是也不再说话,拉长着脸随小孩出来饭厅,端起妻子已经准备好了的汤便喝起来。因为内心气大,他连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
方琪看他脸色不对,也没说什么,只是协助孩子舀了那小盘的蛋羹吃,还哄着她吃了一些黄瓜和青菜。
优优很快完成了任务,擦嘴漱口之后就回房间去了。
看孩子进房了,方琪才抬眼看着丈夫,知道他有话且忍了不少时候了便说:“你想说什么?”
南义瞟她一眼,冷淡地说:“不是一起吃饭吗?还要回家来吃什么?”
方琪故作轻松地笑笑:“那是给孩子吃的。”
“一家四口?”南义有时候也会嘴不饶人的。
方琪果然竖起尾巴来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南义的气一下子冲出来了:“没意思吗?没意思别做啊!——你这算什么!我在家里整好米菜等你回来!你呢,背着我,带着我的孩子!去见前夫和跟他的孩子,还接受前夫的礼物!什么意思?挑战吗?还是你准备好了?”
“我准备好什么!你有病啊!”方琪敦下碗筷,“我要准备什么需要等到今天!你陈南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来头!我要是不想和你一起你拦得到我嘛!……”
南义也啪地放下碗筷,冲动地打断她的话:“好哇!原来是看不上我的嘛!只有刘光亮那样的才是你的门当户对是吧!早七八年早说不好了!看不上你别来找我嘛!没人求你!”说着说着心里发酸,语气不由得伤感起来,还带着一肚子怨气,“结婚之前,我提出过不止一次要分手吧?你听吗!你很清楚我就是配不上你——这个不是只有你知道,我也很知道好吧!我没有编制,没有好工作;我老家是农村的,父母要靠你!才住得起商品房!可你干吗要招惹我!!是我求你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说你看不上我!晚了一点没有!!”说到后来,眼泪都已经再眼眶里打转了。
方琪话一出口才发现不该这样说,那确实太伤人。看到丈夫煞白的脸和那眼里委屈的泪水,她后悔死了。但是她也不会当他的面认错,就死撑到底:“是你自己小气好吧?多大点事啊!不就带孩子吃了个饭嘛!再说,他要去又不是我约的!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找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气撒我身上,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南义紧咬牙关,推开碗筷,霍地站起身,往冷巷去。
方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地看着他。
南义冲进孩子的房间,没等孩子反应过来,拎起那搁床上的猫娃娃,旋即又冲出来。
只听房间里孩子一个劲叫:“爸爸爸爸,你拿我KITTY猫干吗呀?”喊着话时已经追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穿鞋,光着脚。
南义冷着脸,一言不发,急步出厅往门厅去了。
方琪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只是没动。
小孩追过去,但只见到爸爸启了门,毫不犹豫地把她的猫猫用力一甩就不见了,顿时哇哇大哭。
南义关上门,回身蹲下,要去抱孩子,一边安慰说:“优优别哭,这个猫猫不好。爸爸买过,买更好的更漂亮的给优优。”
孩子不要他抱。她只看见她手边的心爱玩具都被爸爸扔了,而那承诺的又没有看到,不可能说不哭就不哭;对这个丢她玩具的爸爸也不想亲了,一边哭着一边跑向妈妈,抱住妈妈顿觉更委屈便更大声地哭开了:“妈妈——妈妈——爸爸丢了我的猫猫!”
南义一言不发站在门厅那里一动不动,黑着脸。
方琪轻拍女儿的背,又抽了纸巾去给她擦一个劲流的眼泪,用拇指去理顺她揩乱的刘海,一边安慰说:“那个娃娃可能是不好,丢了就算了;让爸爸再买过吧。”
妈妈的话还是比较有作用,孩子也比较信服。
听她这么说,优优便即刻止住了哭,倒是担心起另外一个事情来:“可你不是说爸爸没有钱钱吗?他怎么给我买呢?”
南义一听这话,没消的气又再次冲出来。
他几步走过餐桌这边来,瞪着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小孩说话呢?”
方琪毫不示弱:“我说错了吗?我告诉她事实!”
南义恨不能上去抽她,但是终于忍住,因为孩子,也因为自己真做不来那样的动作。他恨恨地反身回去书房,从书桌抽屉里那放着一直没动的一沓红钞里抓了一把,噔噔噔奔出去甩在妻子面前桌子上:“拿去——买!”
妻子惊异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倒是小孩,看到这么多钱就笑开了:“哦,爸爸有钱钱!我爸爸有钱钱!可以买玩具咯!妈妈,可以买嘛?”
方琪按按孩子的肩膀,不要她跳了,轻声说:“可以买。”
孩子开心得跳起来,一边拍掌一边叫:“好咯,好咯,可以买猫猫咯。爸爸真好!妈妈真好!”
南义突然觉得无比的憋屈,盯着看都不看他的妻子好一会,后者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喝汤。
他顿觉无趣,一切都索然无味,也再没胃口吃东西了。
他转身往阳台去了。
他的吃到一半的饭菜还静静地卧在白色瓷碗里,发出酱油色的温暖的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