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把洗好澡的小天使送回来,春旺便带着南义三人到了。
在经过生死裂痛之后的月华看到自家兄弟,听他们叫声姐姐之后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小付懂事地上去和她抱住她的肩膀轻拍着,一边春旺的妈妈林婶就赶忙去劝,说月子里不能流泪,流多了眼睛会长钉的。
月华又怕眼睛出问题,便赶紧抹两把眼泪,吸吸鼻子止住哭。
义华逗弄了一下外侄女,看着姐姐说:“姐姐你真是,是大好事,你哭什么嘛!”
月华难为情了:“我是高兴的。”
义华咧嘴:“高兴还哭成这样!”
南义进门时简单几句问候又给了红包之后便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亲人们的寒暄,看到春旺喜滋滋地忙进忙出又是烫奶瓶又是调牛奶的,遇到他看过去的眼光还晃晃刚冲好的牛奶解释说“还没奶得喝牛奶”。南义点点头,退到阳台去,点了支烟抽起来。
幼儿园里,班里的同学们吃完了下午点心,优优和另外两个小朋友在生活老师的指导下帮忙把各个桌上的碟子收了放回到门口的不锈钢桶里。
优优刚放下去,走廊里接听电话的班主任左老师就叫住她:“优优出来一下。”
优优乖巧地走出去。
左老师蹲下来跟她说:“左老师接到优优爸爸的电话;爸爸说和优优说话,好不好?”
优优猛点头。
左老师把手机贴在优优耳边,“你叫爸爸——”
南义在月华爱婴房外边的小阳台上面墙立着,听到电话里传来优优的呼叫,不由自主地眼眶开始湿润了,语气也低沉下来:“优优,想爸爸没有?”
“想——爸爸,你在上班班吗?”
“现在,没有上。”
小朋友老道地说:“你不上班班怎么挣钱钱啊!”
南义这会倒有点要失笑了,为小孩子单纯的思维,于是解释说:“爸爸上累了,休息一会。”
“爸爸,休息好了就要去上班了哦?我也要去做游戏了——我的朋友叫我了!”说着就急了,好像马上要走的样子。
南义只好说:“优优,想爸爸就给爸爸打电话哈——好吧,把手机给回老师,优优去玩吧。”
优优迫不及待地把手机还给老师,嬉笑着给喊她的小伙伴招手,挣开老师的手就跑开了。
左老师站起来转到一边角落去继续说电话:“优优爸爸你好——我是这个学期才教优优他们班的,是没见过你哦——你大半年都出差在外吗?那是,工作需要是没办法——优优,表现很乖的,愿意帮小朋友和老师做事,也很活跃……”
南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回答一两句,末了表示对优优关爱有家的感谢,还祝其即将到来的教师节快乐。
可是自己却很难快乐。
离家那么久,这边也确实忙,他都没有回去。稍稍安慰一点的是,无论是优优还是老师同学们,都一致认为他是外出工作不能回去而已,所以情绪上并不怎么受影响。重点要感谢方琪,她没有把两人的状态爆出去。
打过电话给方琪,她不肯接,所以南义要找优优他都是电话打到班级去给老师转给优优听,只是暑假两个月优优被送到她外婆家,父女俩就将近两个月没有过联系。还好孩子并没有太心焦,没有因为爸爸的缺位而感到不快。
这几个月期间,刘山带着疏影去接优优到他家玩了几次,拍了不少的视频照片发给他,也慰藉了他部分的思念挚情。只是,终究只能见到在电脑上呈现的画面,不能真切地抱到真实的人,不能抱到那个小小的一般都比自己热火的小小身躯;还被她趴在后背当马骑,咯咯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宇……
是要早点回去啊!为了孩子,为了某些其实并没有放下的东西,终究是要回去的——可是为了什么,现在却还在这里……
眺望着远处迷蒙的海平面,他骤然想起古人的那首思乡之诗: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那个离乡并不遥远的宋人为什么就是没有回去他自己的家乡而只是天天在那踮起脚尖眺望,成了千古未破之谜;而自己呢?又是什么原因一直不回去?难道仅仅就是自己热衷的所谓事业?
跟完课的肖晴和海鸰并肩穿过瑜伽馆大厅到里边更衣室去换衣服。各自换了衣服出来,海鸰看着她犯疑:“你胖了吗?”
肖晴紧张地跳一边的落地镜前上下照,狐疑地问:“有吗?没觉得的?”
海鸰扯扯她紧身的衣服下沿:“你看,好像比以前紧了。”
肖晴笑:“但我体重没变啊。会不会是中午我吃的太多了——没办法,你们带的饭真心不错!”
海鸰也不纠结了,打整好关好储物柜准备走人,肖晴却还磨磨蹭蹭地折叠换下的被汗湿透了的瑜伽服。海鸰简直看不下去,就替她张开塑料口袋一股脑塞进去,埋怨到:“这个还叠它干吗!回去就直接扔洗衣机了。”
肖晴还赶忙去掏,海鸰就扎口不让她够着。
肖晴追着她打转:“哎哎哎,内裤还在里边——内裤不丢洗衣机哦!”
海鸰装作嫌恶地把袋子塞回给她,她就掏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拿出来,拎了口袋拿了包也准备走了,“好湿了,回去再拿出来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海鸰想起什么,又拉住马上要出门的肖晴,“你亲戚来了吗?”
肖晴奇怪:“昨天不刚走吗?你不是见我丢垃圾了?”
“是哦——”海鸰觉得有点不对了,“可我的还没来呢。”
“你的经常不准的呀。”肖晴没当回事。
海鸰还是有点不畅:“以前是很不准的,这几个月跟到你的,算比较准时了,晚也晚不了几天——这次不一样,我有个预感……”
两人边说边走出门口各自上了她们黑色的SUV,肖晴接话:“有了?”
海鸰有点凝重地点头。
肖晴一边启动一边看她一眼鼓励说:“有了就生啊——反正你和汤哥都这么多年了。”
海鸰摇头:“你知道的,他不喜欢孩子。”
“有都有了,总不能下掉——这样吧,你过几天再看看,还没来的话就去查一下,真有了我去帮你跟汤哥说。”
海鸰点点头,但又有点拿不准,“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我还一直抽烟呢。”
肖晴不满地鼓她:“叫你不要抽!从今天开始,戒烟戒酒!不准再沾那些东西,不管是不是真有,好不好?
就是为了自己的健康也不能这样!所以你的亲戚不准时不就因为这些!老说不听!”
听她唠叨,海鸰一点也不恼,还拉着她的胳膊摇一摇,撒娇到:“知道了,小晴妹妹!”
肖晴撇她一眼。
听到手机有提示音,肖晴趁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但是却是个106开头的广告信息。她要等的信息终究是没有来。放下手机,她轻轻叹一节气,微微地摇头。
海鸰很及时地问:“干吗叹气?”
肖晴却说:“中秋节马上到了,我突然有点想家。”
“那就定机票回去啊;这也需要叹气!”
肖晴请拍方向盘,更长地叹口大气:“想,但是也不想回——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海鸰摊摊双手:“不知道你——或者你是还没有放开。‘每逢佳节倍思亲’,可能这个节日到来,你还想着某些东西、某些人、某些事。但是你想也没用,还不如不想了。”
肖晴嘟嘴送气,很顺手地跟着前车起步,“自从和你们一起住下来,想那些比较少了——前两个月,我还总是想着哪一天再过海去H市走走……”
“去干吗?看你叔叔?”
“目的之一了。其实海鸰,我一直没和你说——”
“你说。”
“更主要的目的,是因为五一去那边的时候见到一个男的,但是他不搭理我——我呢,竟然那么犯贱,就还是想去见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具体不知道,不过要是想找,还是可以找到。”
海鸰嗅到不一般的气息,马上鼓动她:“那就去啊!——能入你法眼的男的,全国有没有几个吧!发现了还不赶紧追!还不搭理你,那什么人啊!”
肖晴摇头:“现在不用去了。”
“为什么?联系上了?拒绝你了?”
肖晴苦笑,看看好友:“联系上了,昨天——他也来了海天。”
“那很好啊。跟他谈了?”
“谈了一下。”
“结果怎么样?”
“好像没什么希望。”
海鸰恍然大悟地点头:“你是被人拒绝了所以想回家!想回到妈妈的怀抱里去痛哭?那不用跑那么远!来,到我这来,‘我让你依靠’!”
肖晴被她逗笑了,歪了歪嘴角。
海鸰坐正上身,正色说:“小晴,既然有那么合适,就怎么也努力一把,追!姐支持你!努力过了,实在不行,再说!”
“我还苦恼一个事情——”
“嗯?”
“他可能是H市那边的人,估计不会打算到我们那去的——”
“而你家里给你最后期限是30岁之前要回去?回去还不是一个人,留下来要是有神仙眷侣也不行?”
肖晴长叹气:“所以呀!”
海鸰却“切”了一声,“人你都没抓到,担心那么多!抓到了再说不晚!再说了,抓到了之后,就算真在一起了,能持续几年谁又知道?假设真的可以情比金坚,那就像我们这样,跑得远远的,躲起来不行吗?谁管得着呢!”
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肖晴咬咬下唇,点头。
海鸰不客气戳破她:“要我说,其实你现在是压根就没有到手,自己在患得患失呢!追不到,就先给自己找台阶下了!没见过你这么柔弱的。”
肖晴不好意思地看她,笑笑,扫扫自己的额发,自嘲地说:“我好像是有点这么回事哦!”
“小样!”海鸰故意歪脸睨她,突然破笑,拍她膝盖,唱起来,“‘躁起来吧,董小姐!’”
肖晴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好,回去我就给他去电话,不管他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海鸰拉她的手:“马上靠边,现在打!”
肖晴哭笑不得地飞个吻给她,一脚油门让车子跑得更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