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无奈地收起手机,顿在挎包上,看着南义,苦笑。
南义陪着他叹口气,抛了支烟给他,似随意地问起:“她找疏影什么事情?”
刘山跟他一起点了烟抽起才慢幽幽地说:“她父母来了,想见见两姐妹;我家人给她说了疏影被我带出来了,所以才找我要跟疏影说话的——”
南义点点头,表示懂了。
刘山叹息,“除了孩子的事情,她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我说要请她父母吃饭,她也拒绝了。”
南义只能安慰他说:“她是那样性格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刘山只能点头,但是脸色却明显灰败下来,也无心再帮南义看数据了。南义懂得他的心事,也不提了,就陪着他抽烟,喝茶。
南义也只能确信是因为刘山在,所以近两天才会频繁地收到关于她的信息,所以才会更经常地涉及到关于她藏身的那个角落,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地浮现。所以这个不是什么特别的心里状态,是很自然的心里诉求,就像一些人故地重游会记起许多曾经发生在故地的事情一样;而要不是置身故地,许多发生过的事情,哪怕不是小事,也都未必记得起来。也唯如此,故地重游才有了其不可或缺的价值。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这就是记忆的编码特异性原理(当提取信息的背景与编码的背景相匹配时,记忆最为有效)。
所以,遇到一个故人,大脑里关于这个故人的点滴都异常活跃起来,继而想起许多相关的人或事,这在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理论的南义看来,本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纠结的事情。只是他觉得老让这个记忆编码特异性来烦扰自己也是不应当的,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有了肖晴,再老是记忆起其他也是对她的一种不忠——至少是不纯,非全心全意。而这,不是他乐意奉献的全爱。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把那个角落打扫一下,该请出去的东西还是不要手软了。——或者,趁现在这个时机也是挺好的。
注意打定,看刘山还是恹恹的状态,南义干脆就收拾了桌面的东西,冒冒一动不动的老友,“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刘山似才发现他没有坐在对面了,抬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
南义拉他站起来,并肩往外走。到柜台的时候,他给义华说了下去向,说孩子们回来给他电话。
南义带着刘山去了隔壁几家远的一间广府特色的茶馆。这时早茶时间已过,二楼大厅稀稀拉拉三两桌客人,也接近收尾了。
两人特意挑了远离现有客人的临窗坐下,等服务员来上过茶,拿来他们点的小吃退下,南义打望一下四周,眼睛转了几圈,最后目光才集中回到老友身上说:“看到了啊?这里不像我们家的小办公室,足够宽敞,也没有什么熟人,生人也不多几个……”
刘山睨着他有气无力地接话,“你想说——”
“我想说,你要是觉得不好受,哭出来也是可以的。”
刘山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去你的!——为这样的事情哭,我还是不是男人!”
“这话本身就是个假命题!谁说男人就不能哭?谁说男人就不能为这样的事情哭?”南义反驳的思路也是相当畅通的。他知道,只有先开解了老友,让他回复到平时的状态,才可以就坡下驴地倒出自己的隐忧。
“话是这样说,”刘山叹口气,“怎么哭得出来!我倒宁愿自己可以大哭一场,哭能解决问题的话。”
“哭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宣泄一下情绪。你这样的状态就能?你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要让懂事的疏影和谦和来安慰你才算?”
“那肯定不会——”被说成这样,刘山有点郁闷了,“我会这样吗?”
南义往后一靠,笃定地点头:“你再不调节好,那肯定会;还会比你预计的时间更长,可能是一辈子呢!”
“不可能哦!我也知道不可能的——”刘山自顾摇头,不知道他说的“不可能”是指他不会持续那么多时间,还是在感叹某些事情已经过去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看他是在自己消化的样子,南义一时没有说话,沉默着添茶,拈了海鱼干嚼起来。
刘山看他吃得香,也捏了一条炸透的小鱼干吃起,嘴巴张了几下又合上,欲言又止地。
南义看出来了,便说:“是想说小鱼干很好吃,还是想聊聊她吗?”
刘山一下子不自然起来,却不肯承认,也不敢看他,只是低头去挑鱼干,还掩饰说:“聊她什么呀。”
南义舒一大口气,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说了:“那个,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她的,想不想听?”
刘山迅速地抬头,看着老友,不大相信地,“关于她的秘密?什么秘密?”
南义知道,只要是关于她的,对面这个人都会怎样的在意,而这个时候,他还要说出一般人都可能接受不了的事情,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南义喝了一大口茶,咬下嘴唇,缓缓地说了:“记得我们上次也提起过的她心里一直有的那个人?”
绷紧神经的刘山一下子松劲了,颇却不以为然摇头:“我越来越怀疑,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人!”
“你觉得她是捏造出来唐塞你的?”
“你不觉得吗?”
南义摇头:“不是!真有其人。”
看他淡然的神情,刘山也一下子元神归位,思路迅即跟了上来:“你知道那个人?也就是你说的秘密?”
南义点头,看着对方的神态,没有立即开口。他知道,刘山需要消化,现在的内容就是“真有其人”这个事实。
刘山也在点头,似乎在接受着这样的事实:他一直挚爱的前妻,心里一直住着别的男人,哪怕在接受他之后与他的婚姻存续期间。更别说,在他的追求之前还是在分开之后,她理直气壮地,从来就没有放下那个人。
他怎么能不挫败!一直住在她心里的人,是他的情敌,但是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连个影子都没有!要是较劲要去较量,都找不到方向!
认识到这个事实,刘山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果然有这个人呢!”
南义看着老友,揣度着他能接受的程度,逐渐地打开那个谜团,“不过,你也不用多想。你也相信她的为人,她连提都不愿意多提的人,自然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也就更谈不上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交往。……”
“你怎么知道?她很你说的?”刘山才想起这个很关键的问题。
南义点头:“是,她跟我说的。她还说,其实,之前不接受你,是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但是她从来没敢表露过心里的想法,所以一直也就只是暗恋;好容易抓住一次机会,才开口,就被拒绝了,所以她受的打击很大。她后来接受你,除了那边没有希望,也是因为你确实很好,她也打算放下所有跟你过日子的……”
刘山一个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她一旦下了决心也是会很踏实的——这一点,我还是懂她的。”
“是。她也是很坦荡吧,从来没有骗过你。”
“确实没有,除了不肯透露的信息,比如,那个人姓甚名谁人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的——但是,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放下呢?你上次在我家说,她现在还是想找回那个人?”话说开了,刘山的思维清晰多了。
南义才想起那些枝节,怕刘山多心,就再强调说:“是,她是提起过,那是因为她和你分开了,重获了自由。过去,和你成家之后,差不多4年时间吧,她也是没有二心的,不连续为你生了疏影然后谦和?谦和还跑到境外去呆着生,这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比如像之前的方琪,她就不干。”
刘山再点头,对于田佩佩在接受了他之后愿意为他做的,他也是没有二话的。“她,”想起那个人,他都不由得嘴角上扬,“很真诚的,也实在。不答应的时候是不答应,一旦下来决心,也是死心踏地的。”
既然他认识到这样,南义便就势开导他:“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遗憾才对。你追求她,她最终还是答应你了;你们相爱,在一起生活,生儿育女;你们也有过快乐美好的时光。只是因为一些你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左右的势力,你不得已要放弃她,而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很正常?”
刘山看着老友,无奈地一笑,“自从上次你叫我放下,我就开始在想这个命题。我也知道,日子是得过啊,所以后来不久,我终于接受家人的要求把许怡婷和刘山,接回去了——我也没有什么退路了——或许吧,应该要接受这些都很正常,哪怕她真的和心里那个人走到一起,也是应该的,她苦恋那么多年——刨去和我在一起的几年不算,前后拉锯的时间也不下几年,她也不容易啊——”
本来觉得这个时候火候差不多,南义准备点出那个人的身份,但才开口说,“所以——”却又被思绪沉进去的刘山打断。刘山谈兴正浓,还没打算让老友插话,就说:“以后,无论我幸福不幸福,都没有太大关系,而她要是幸福,我也会很欣慰——”
“你乐见其成?”南义见缝插针来了一句,“或者还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刘山想了一下,摇头,“那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方。”眉头一皱,他又想起来一些没有解答的疑问,“我有点奇怪啊,她怎么会愿意和你说这些?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你们不是后来在牛山的时候不怎么对付吗?”
“和我说这些,都是在和你离婚之后。”
刘山点头,“我估计也是。”
“至于不对付,也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南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对方,“刘山,我不想瞒你了,我把知道的情况都给你说了吧。”
看他的神态,刘山突然感觉到有点异样,似乎发现了他早该知道的隐情。看着老友坚定但是诚恳的眼神,刘山凝重地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