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包好一部分,晓兰便先拿去煮起来,再出来继续包;全部包好的时候,先煮的一锅已经可以吃了。晓兰就那用过的热水直接煮第二锅,同时忙午饭的菜品。南义先吃了两个亲手包的粽子,对接近家乡的口味赞不绝口。晓兰经不住他的赞美,也尝了一个,笑着说:“味道是不错啊,好香,好糯。”
等晓兰准备了菜,两人就吃起午饭来,不过这个时候也已经1点多了。饭吃完,第二锅也好了。看着还剩下的一大盆的家乡粽,晓兰说:“晚上你回去的时候要带多点回去给优优和方琪尝尝。”
南义摇头:“算了,方琪不喜欢吃这些的;优优吃不了几个。”
“你呀——你不是很喜欢吃的?”
南义手势一比,像个可爱的小弟弟给姐姐说秘密那样,“我吃了这么多!”
晓兰看出来是“八”的手势,不由得哈哈笑。
“好久没吃过这么多的了,”南义说着,那么自然地揉着饱饱的肚子,“以前在家里是蛮经常。你知道吗?我弟弟,是个很搞笑的家伙。有一年的龙舟节,我当时在干什么不记得了,他匆匆跑来跟我说快走。我问他干吗去?他说上厕所啊!我知道他早上才去过,就说怎么又去?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闻到了粽子的香味,赶忙去拉干净好多吃几个。”
晓兰早笑得不行了,好容易笑过了说:“你弟弟也太搞笑了吧。”
想起这些,南义也忍俊不禁。而他突然发现,在晓兰面前,他经常会想起家里的人和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也很愿意似乎是随意地聊起。而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和方琪说;他也知道,方琪对他家的人事都不感兴趣,唯一提及的,就是吵架时候的攻击。
——这是个奇妙的对比,也是个奇妙的结果。
其实他一向如此,但是好像今天才发现。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怪怪的。
难道就因为晓兰是同乡?彼此有共同的成长经历而已?可和阿蓝阿秀他们也有,但是并不会和他们聊这些,哪怕是亲厚和老江,好像都很少说起这些过往的琐事。
是晓兰特别叫他亲近吧?
自从十几年前离开学校开始在H市生活重新见到她,除了最初几次的比较生疏,多见几次后就开始觉得越来越亲切。她的记忆力格外好,会记得二十多年前一起上学时的点滴,让他听起来都很觉得很亲近。
所以同是初中同学的女生,阿秀、阿蓝自然就不如晓兰亲近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爸爸和晓兰的爸爸是同行、他们两家早在他们初中之前就有来往以致他们也在同学时就已经认识的渊源。
不过那认识在南义看来,有和没有并没有多大区别。他就仅仅是见了她一面。他对她爸爸还比较熟悉,因为那邓伯伯经常来他们家,有时候还会和他爸爸一道联手做客户的大件家具,偶尔会住在他们家,所以见得比较经常。见晓兰同学呢,就只是一次点头之见。他其实都没太记得的了。对那和她爸爸哥哥一起来他家的羞涩女孩更是没有什么印象。要不是后来同班读书的时候晓兰说起,他的印象基本就没有了的。
初中三年和她也没有走得很近,顶多是见面点头之交,帮忙大人传递下什么物件而已。毕竟20多年前,那时候乡镇里的初中学校,往往都是比较封闭的小地方,孩子们都比较单纯,只一个劲学习,男女生基本是没有什么交流的;要是有交流的,就走另外一个极端,就是年纪比较偏大的,一步就跨过去谈婚论嫁去了,像阿秀和张千生那样的。作为南义,那个极端对他来说,显然遥远得很。
所以,三年之后很自然的分道扬镳之后,对于过去那些生活的小细节,就算是晓兰提起过的,可时间一长,南义又都不记得了。十几年后在这里重遇,一次说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仍然认为是初一开学的时候,晓兰再说起,他才又重新拾回最初的印象;而她说的,小学毕业体检第二次见他的情形,他能多少想起来她说的那些片段,但是对于她的印象,真是一点都没有。
不过之后大家一起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再没有断过联系,还算比较经常地见面,所以她说起的那些细节,他也就没有再不记得了。
细想起来,晓兰一路都对他非常熟悉,对于他的点滴都是那么耳熟能详,甚至还知道他的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比如爱吃粽子爱吃虾爱吃芥兰这些,只要她在的场合,他就会经常吃得到类似的喜好的东西;而描述见到他的情景,连他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记得那么清楚,还能一口咬定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手上拿的书是《传奇》……
想起这些,南义有点不安起来。
他不安的感觉,和面对那个多情但是始终没有多说什么的周美芳是一样的。
他不禁苦恼:晓兰不会也有那样的心思吧?
这个讨厌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却是在今天,单独相处的今天,就这么突兀地来找他了,就好像本来澄清的什么水,滴了一点什么东西,马上就变色了。
这个发现让他无所适从。但是晓兰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笑容如初,并没有任何异样。
可他的感觉已经完全变了。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晓兰收拾,他第一次没有帮忙了,而是稍稍避开两人更多的接近,躲到阳台去抽烟。
难道是因为独处,所以发现了更多平时大家一起时不容易发现的细微处,所以觉察到了这些?那真是有点后悔这次的相处。
晓兰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哪怕一句比较让人不安的话也没有啊。这说明什么?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心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不是什么都没说嘛!没说就是没有吧?她也一样是找人成家了的,甚至比他还早好多年!——那就应该没有!应该是什么都没有!
南义这么给自己打气。
但是又怎么解释她对自己点点滴滴的上心呢?
一个二十几年的老相识,假设就只是同学老乡那么简单,那就应该是和阿秀阿蓝他们那样才是,就算和她走得比较近,上升到姐弟那样的亲厚,可是她的用心似乎也还是解释不通。
南义不能很好舒缓自己的异样感觉,只能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了。
其实他也知道,晓兰是很有分寸的人。假设真对他有什么想法的话,以前那么多年什么都没说过的,现在大家都有家庭,她肯定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他明了她的克制,并不是担心她会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或做什么叫他下不来台的事。他不担心那些。他只是体谅得到她的辛苦,替她难受,就像能从周美芳的角度来看待对他的感情那样;况且她现在家庭有隐患,范诚已经开始走那样让她不齿又无奈的路了。她心里苦,未必不想找人倾诉;也可能想过找自己的,但是正因为有心结,所以就算跟他说了她遇到的难题,也不肯敞开心扉倒出苦水。
正是因为有心结,反而阻碍了她本来可以进行的深一层交流。而他,本来还可以更多地开解她一些,本来还预计就今天这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好好地跟她聊下,让她尽管改变不了范诚要那样走的事实,至少可以调整心态不要太受影响。但是发觉了这个事情,他有点不敢了,怕参入更多她的生活,让她更不能自拔——这也是他苦恼的一个点吧。
他知道晓兰一向关心他的生活,近期也曾隐隐地试图问起他和方琪的情况。他本来还打算要是今天她再问起,会如实跟她讲和方琪出现的裂痕和即将解体的婚姻以及远行的打算的。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能说了,无论她怎么问,都只能给她一切如故的印象。且不说晓兰她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堪重负需要人分担了,就算她的生活美满,他也不忍心把自己的困境展露给她让她多加担忧。
——天,竟然是因为更多的了解而阻挡了两人更多的交流。这个真不知道是幸亦或是不幸?
他不知道的是,晓兰已经发觉他的异样,就在他说完他弟弟搞笑的典故之后突然沉默下来那时。一向那么健谈风趣的人,似乎是突然之间被谁喝令住了,就再也不开口说什么了;就算再说出的,却也只是简单的回应,比如:我吃饱了;好;先不喝茶;我去抽个烟……
她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然,她也不会问,就自己收拾了桌子拿到厨房去清洗了。一个人清碗的时候,想起上次他一起帮忙清碗的情景,她似乎捕捉到一些信息:他好像在避免和她在狭小的厨房呆着。而以往不多的几次来她家,无论是多少同学老乡一起来,包括上次带他家女儿优优过来,他都会帮忙进行餐后收拾的;要是有位置,他还都会帮忙清碗。
一边清一边聊的画面,是那么清晰。
今天是肯定有位置的,但是他却刻意避开了。这不是无心之举,肯定是他有意为之的。
这也让晓兰感到一点不安,竭力检视自己的言行,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小心泄露了心事,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了?
要是由此而产生了对她的隔阂,晓兰肯定没法原谅自己!
这不就是弄巧成拙嘛!本来是为了和他更多的时间的相处,却因为太过了而使得他受惊远离,那不是得不偿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