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冰缓缓踱至众士兵身前,他蓝色的眼眸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绽放出绮丽的色彩,似是一颗点缀于银色世界横纵的一粒蓝色的水晶,只可惜这颗水晶却是添了杂质的。
赫连梓轺等人完全没料到炎冰会忽然出现在这极寒之地,他们在看见炎冰出现时皆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出招阻拦于他。
赫连梓轺正了正声色朝炎冰微笑道:“三弟也来这里欣赏雪景么?”
“这样说来二哥也是来这拉雅山脉赏雪景的么?小弟一直想与二哥畅谈,不料二哥一直躲着小弟,这让小弟感到好生难过。”他本来因着跟丢了沙莫而心觉沮丧,不想在他撤回逸都时不料在途中遇见了一个老怪物,那老怪物四处放毒荼毒焱国的老百姓,他当场决定抓获此人,岂料当他发现这人踪影时才惊觉他便是当时在贺兰山一役中的毒怪。他知毒怪功力深厚,于是便带上大队人马追随而来,一追就追到了这极寒之地。令他吃惊的是,他居然可以在这拉雅山脉中遇见赫连梓轺,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找到了赫连梓轺,沙莫定然会自投罗网的。
赫连梓轺不理炎冰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他只含混道:“三弟不觉得这里雪景很美么?”
炎冰四处观望了一番后感叹道:“千里冰封,着实壮观,二哥如不介意可否容小弟陪您一起观赏?”
赫连梓轺上前行至炎冰身前缓缓说道:“为兄正有此意,此处乃是山洼之地景观被挡去七层,三弟若不介意就随为兄走一程吧。”
炎冰眼眸微闭轻轻一笑道:“小弟自当奉陪。”
说罢,赫连梓轺便穿越人群朝外走去,炎冰也掀开裘皮大麾跟随赫连梓轺而去。
赫连梓轶与羽阳见炎冰被带离,他们迅速朝洞**退去。
羽阳一转身便低声唾道:“这个炎冰为何一直阴魂不散?”
沙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如若不是她,炎冰也不会处处为难他们了,她赔罪道:“都是我惹的祸。”
赫连梓轶面朝前方回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主要是我们的权力欲望导致的,皇室中人都是免不了的。”
羽阳从鼻中哼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又不知会耽误到何时?”
“啊——”羽阳话音刚落,他身旁的沙莫便尖声叫了出来。
本来就有些心烦的羽阳在听见沙莫的尖叫声后没好气地问道:“没事你瞎叫个什么劲?”
沙莫手指着原本放着羽阳师父的空地上不可置信地朝羽阳说道:“羽阳,你师父的遗体呢?怎么不见了?”
羽阳眼眸一瞪他立刻看向那空无一人的地面,他瞬时皱眉道:“该死的!是谁偷走了我师父的遗体?”
赫连梓轶也跟着皱眉道:“方才我们一直把守在洞**口并未看见任何人出没,你师父无故消失表明这个洞穴还有其他的出口。”
羽阳跺了一下脚后便开始飞身四处查看其他出口。
沙莫的这一声尖叫让本来就没有走很远的炎冰听见了,他内力深厚,一里之外的声响都能听见,他在听见这声尖叫后即刻分辨出这声音出自何人,他偏头朝赫连梓轺说道:“沙莫竟然也在此处,二哥你演戏的本事果然很厉害。”他方才与赫连梓轺对话时一直在观察梓轺的面部表情,说谎的人脸上多半会出现一些细微的神情,例如眼眸不经意的转动已经轻微的抬鼻,他方才并未在梓轺的脸上看见类似的表情,所以他才会这么相信他与他一同走出洞穴之地。
赫连梓轺在听见沙莫的叫声时也顾不得炎冰的想法了,现在的境况之下莫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大叫,她之所以会尖叫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身子一转便提气掉头而去,炎冰跟随其后。
赫连梓轺快步掠至洞穴之内,他一进洞便询问道:“出了何事?”
沙莫在听见赫连梓轺的声音后一直压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转身想要奔至赫连梓轺的身前,却在一转身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此时方才记起炎冰也在附近的事实,她看见炎冰后愣了片刻,心下只觉心乱如麻,如今的现状她已不能再考虑炎冰了,她瞥了一眼炎冰后便飞奔至赫连梓轺的身边说道:“梓轺……遗体不见了,不见了啊……要怎办?”
赫连梓轺听后心下也凉了半截,他举目四望发现洞穴中没有任何遗体的踪迹,他转回眸子看向沙莫安慰道:“莫要心急,四处找找终能找到的。”
沙莫急得开始胡言乱语:“那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要那一具尸体有何用处?”
赫连梓轺再次安慰道:“莫儿别急,一定会找到的。”
站在赫连梓轺身侧的炎冰看了看洞穴中的众人,赫连梓轶与羽阳正四处翻找,而赫连梓轺与沙莫在他面前深情对唱,他们竟然没一个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心中瞬时怒意升腾,浅蓝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变成了深沉的蓝,他低声对赫连梓轺说道:“你们是在我面前演戏么?”
赫连梓轺正准备回话时,羽阳却跳至炎冰的跟前粗声道:“如若不是你,我师父的遗体又怎会消失呢?”
炎冰见羽阳在他面前大声喧哗,他俊眉一皱说道:“你师父的遗体又不是我拿走的,我要一个死人做什么?”
羽阳因着炎冰的话而不爽起来:“羞得侮辱家师!”
炎冰耐心全无他铁臂一挥怒道:“你们莫要在我面前做戏了,无论你们如何巧言令色也休想离开这拉雅山脉!”
此言一出,本在赫连梓轺跟前的沙莫去到羽阳身边,她将他拉至后方,对他说道:“羽阳,你先去找令师吧,找到令师才是最为关键的事,这里由我来处理。”
羽阳闻言觉得有理便闪身朝外行去,可是炎冰哪里肯放他离开,他右臂一横拦住了羽阳的去路冷声道:“休得离开此处!”
羽阳对炎冰意见极大,如若这个人让他不能完成师命,他一定要他偿还!他怒气催促之下右手握紧成拳立即朝炎冰的脸上招呼而去。炎冰挑眉静待他的动作到来,当炎冰准备出手抵挡时沙莫却眼疾手快地拦在了炎冰的身前,羽阳的拳头在离沙莫鼻尖只有寸许时瞬时停住了前进的趋势,羽阳收回拳头朝沙莫吼道:“你做什么拦住我?”
炎冰在感觉到沙莫身上的气息时内心经不住开始窃喜,莫儿她对他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吧,不然她为何替她拦住羽阳的袭击?
沙莫没有回答羽阳的话,她只转身朝炎冰沉重地跪了下去。炎冰在看见沙莫朝他跪下时,他心中刚刚才积聚而起的窃喜于顷刻间灰飞烟灭了,莫儿她为何要朝他下跪?
“莫儿!你做什么?!”赫连梓轺与赫连梓轶在看见沙莫的动作时皆惊呼起来。他二人皆想上前搀扶于她,可是沙莫却摆手示意让他们不要理她。赫连梓轺率先停下了脚步,赫连梓轶也跟着站立于原地。
沙莫垂首跪在了炎冰的脚下,她十分诚恳地对他说道:“宏辉,请你救救你的二哥吧!我知道,在你心中你还是很尊敬梓轺的,只是你们道不同便不能成为真正的兄弟。梓轺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可却永远不是为了自己,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身心俱疲的他已然青丝成雪。而今,你还要剥夺他生的权力么?难道你真的想看他死在你的面前么?”
“莫儿……你不要这样……”赫连梓轺有些忍受不住地开口劝道沙莫。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求饶呢?就算是活,他也要活得有尊严,他决不能苟且偷生。
沙莫转回头看向赫连梓轺:“梓轺,我知你心中想法,但是……我也知宏辉的想法,我相信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相信他对你也存有敬佩之情。”
炎冰十分不习惯沙莫跪在他身前说话,他垂下眼眸低声朝沙莫喝道:“有什么话你站起来说,跪在地上做什么?”
沙莫闻言转回头继续垂首道:“跪你是应当的,你且听我将话说完。”
炎冰闻言没有再说话,他只偏头看向他处等待她后面的话语。
沙莫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梓轺身中冰寒奇蛊,这些年来,他的身体一直很弱,这些你也都见过了,如今,羽阳找到了能为他解蛊的方法,就是要用蛊引将梓轺身上的蛊毒牵引出来,而那蛊引便是羽阳师父的遗体,今日本是梓轺开始解蛊之日,可是却因着你的到来而打断了进城,殊不知,我们刚刚在与你对话之时羽阳师父的遗体不见了。如若找不到羽阳师父的遗体,梓轺就必死无疑!”
炎冰听后呼吸开始变得浅薄,他知道梓轺的身体很差,但是他却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死去的事实。他冰蓝色的眼眸看向赫连梓轺,口中轻吐几字:“是真的么?”
赫连梓轺回道:“没有莫儿说的那么严重!”
此话一出,沙莫与赫连梓轶异口同声地说道:“怎么没有那么严重!”
赫连梓轺因着二人如出一辙的话语而怔愣起来,当场被人的他一时间找不到其他话可说了。
炎冰看了看沙莫与赫连梓轶,他二人眸中露出的神色皆是担忧,此事一定假不了,至于他二哥,他多少还是了解的,他不到真正倒下那一刻他是不会说自己身体有问题的。
他沉了沉心情后回复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我先派人帮你们寻找遗体,以后的事待二哥的蛊毒解尽后再做打算。”
沙莫闻言抬头看向炎冰,她乌黑的眸中已有水帘覆盖,她感谢地点头道:“宏辉,谢谢你!”
听见这声带着感情的谢谢时炎冰方才因着沙莫的跪地动作而醋意升腾,她终究还是深爱着赫连梓轺啊,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可是为何她那灵眸中始终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呢?
他醋意难耐,袖子一拂长麾一掀说了声:“不用谢!”后便转身离开了洞穴。
赫连梓轺迅速起身扶起了沙莫,他弯腰掸了掸沙莫膝盖上的冰渣说道:“莫儿……我不值得你这般对我!”
沙莫拉住他一直挥动的手摇头道:“梓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遗体为好。”
赫连梓轶这时也没工夫吃飞醋了,他也附和道:“是啊四哥,找到遗体才是最要紧的。”
赫连梓轺点了点头,随后他们三人也相继出了洞穴。
炎冰将他手下所有的士兵派出去寻找遗体,经过半个时辰的搜寻,其中一名士兵终于找到了羽阳师父的遗体,当那名士兵发现时他并未私自处理,只去到炎冰跟前禀告道:“启禀王爷,属下找到了遗体。”
炎冰急切问道:“在何处?”
那士兵颔首道:“遗体被毒怪抓走了!”
炎冰听闻后脚下一震皱眉道:“你说什么?!”那毒怪为人阴险狠辣,任何东西到他手上都会变成致命的毒物,他拿走遗体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必须立刻将遗体夺回。
因为事态紧迫,他对那士兵说道:“你现在立刻派人去找刚才那几位,找到后即刻带他们前去毒怪所在地,记住,一定要快!”
那士兵也因着炎冰焦急地话语紧张起来,他得令后立刻吩咐其他士兵,随后他便展开轻功飞掠而去,炎冰跟随其后。
当炎冰到达现场时便看见毒怪手持火把往遗体上点,他一惊之下即刻阻止道:“你做什么?立刻放开他!”
那毒怪咧嘴一笑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鬼,你怎么就一直阴魂不散呢?待老夫收拾好这个尸体后再来收拾你!”
“哼!你这个老怪物少在这里口出狂言!”炎冰说完便朝毒怪飞身而去。
那毒怪见炎冰飞身而来,他旋即一俯身提起尸体就朝后退去,一面退一面用火把点着了遗体的衣角。
遗体一直存封在冰层之中,所以衣服有些湿润不太容易点着,毒怪往衣角上点了很多次方才点燃一点点。
炎冰见衣角已有一些火势,他用脚尖抠出些许冰渣随后脚往上一踢,将冰渣踢至了已燃的衣角处,火焰一遇上冰水便渐渐灭了去。
毒怪见状哼了一声,随后带着尸体旋身飞退而去,他飞旋的同时身上从上到下都有许多暗器飞将出来。
“小心暗器,上面有毒!”及时到来的赫连梓轺即刻提醒道炎冰。
炎冰闻言将注意力放在了暗器身上,毒怪趁机再次点燃衣角。
赫连梓轺也用脚挖起冰渣朝毒怪踢去,毒怪左右闪躲始终没让火焰熄灭,炎冰此时摆脱了暗器,他也追随毒怪而去。片刻后,梓轶也赶来了,他与赫连梓轺共同追击毒怪,毒怪被三人围剿。
那毒怪唇角轻扯道:“哼,又是你们这几个臭小子!”他说完偏头看向赫连梓轺:“你这小子居然还没死!”
赫连梓轺不理他的挑衅,只继续追击挥打。
毒怪一路提着尸体与火把在雪山巅上飞行,他见朝他追来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便开始仰头大笑:“哈哈哈……”
赫连梓轺等人在听见熟悉的笑声时皆停住步伐凝神屏气开始运功调息。焱国的士兵初次听见这笑声,他们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皆七窍流血伏地而亡。晶莹雪白的地面上瞬时被鲜血染了个透,猩红的颜色缀在纯白的雪上刺痛了人们的双眼。
毒怪趁着这个机会往尸体的各方点火,火焰剧烈燃烧起来,在雪地中与他狂肆的笑声一唱一和着。
刚刚到来的羽阳在看见毒怪手中的尸体时,脸色瞬时开始巨变,他朝毒怪暴怒一吼:“你放开我师父!”
毒怪在听见羽阳的吼声后奇怪道:“你这小子居然对我的魔音没有反应!你的武功还真是不弱!你的师父我肯定是不会放的,这么好一个蛊引我为何要放?”
羽阳听后额上青筋暴露,自从十岁那年开始,师父便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全部,师父对他的好让他忘记了童年时代的阴影,师父就像他的父亲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师父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可是……眼前这个老怪物竟然这般羞辱他的师父,这让他的心快要爆炸了!他的铁掌握紧成拳,他直瞪住毒怪放声吼叫道:“啊——”
羽阳这一声吼叫过后,风云开始突变,方才还是碧蓝晴空的天上忽然变得黑暗起来,头顶上方已然乌云滚滚,毒怪抬眼望了望天,随后眼眸一转收了笑。赫连梓轺等人在没有听见笑声后也停止了调息。
他们惊奇地回眸观望着身后不远处的羽阳,他们只觉羽阳身后有一股黑色的龙卷风正朝他们袭来,赫连梓轺快速反应道:“梓轶,宏辉,赶紧趴下!”
赫连梓轶与炎冰迅速趴在了地上,羽阳身后的那股龙卷风顷刻朝他们席卷而来,那股黑色的飓风之中夹杂着拳头般大小的冰雹,一块块砸向在场所有的人。
毒怪也被这样的场景惊吓住了,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他丢下手中的尸体落荒而逃。
已然发狂的羽阳哪里肯让他逃走,他尖叫一声便朝毒怪追将而去,青丝早已狂舞成蛇,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只一霎那的时间便追上了毒怪,他憎恨地抓紧毒怪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了一声:“你去死吧!”
随后,他双臂一展,毒怪就被撕裂成了碎片。
羽阳将毒怪撕裂成碎片后并未停止发狂,他依旧咆哮挥舞,他的身后不断有气流朝前用去,冰雹越来越多,有些山石也因着他身体周围巨大的张力而猛力飞过。
赫连梓轺等人好不容易方才固定住脚步,赫连梓轺困难地朝梓轶说道:“梓轶,羽阳看来是发狂了,我们必须制止他才行!”
赫连梓轶点头称是。
他们有些费力地挣扎起身,用手代步朝旁边爬过去。待他们正准备制止羽阳时却惊觉羽阳身后飞来一块人般大小的石块,那石块直接砸中了羽阳的头部,羽阳眼一翻头一甩晕厥倒地了。
羽阳一旦倒地天空变开始慢慢放晴,雪块山石也不再移动,世间慢慢又恢复了平静。
赫连梓轺、赫连梓轶与炎冰三人愣愣地站起身来完全不清楚刚才所谓何事。
突兀之时,他们的视线渐渐方向了雪山的山谷处,那里——
有一名纤长女子若兰花般亭亭玉立,她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发丝随着谷口吹来的风而轻盈飘舞。她不算厚实的衣衫也随风飘散,她手握拳头定定地看向众人。
刚才那块大石头是她撬过来的,上次羽阳发疯时她已经有了经验,如若不借用石块将他击晕,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会身首异处。
她慢慢舒展拳头展于身侧,随后起步朝三名男子行去,她纤弱的身影此刻在三名男子眼中只觉犹若女神降世。
待沙莫走进三人身前时赫连梓轶问道:“你如何能搬得动这么大的石块?”
沙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扬首道:“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撬起整个地球!”
赫连梓轶闻言没有再说话,他只偏过头去偷偷地咧开了嘴唇,而赫连梓轺则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炎冰冰蓝色的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炎冰指了指地上的羽阳问道:“他方才是怎么回事?”
沙莫进前回道:“我估计他是受刺激走火入魔了,上次我也遇见过一次,他发狂时散发出的力量让人完全无法阻挡。”
赫连梓轺也点头道:“他不止一次这样了,他发狂以后根本就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我估计他这可能跟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有关。”
沙莫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后她四处查看了一下问道众人:“对了,羽阳师父的遗体呢?”
站立的三名男子在沙莫的提醒下方才想起遗体一事,赫连梓轶惊道:“刚才羽阳发狂时,我见毒怪将尸体扔下了。”
沙莫双手一捶叫道:“那毒怪呢?”
炎冰皱眉道:“毒怪好像被羽阳撕成碎片了。”他方才隐于地上时不自觉地抬头望上看了看,便看见那一幕十分骇人的场景,羽阳竟然生生将一个活人撕成了碎片,血肉横飞身体分裂,让他都有些不忍目睹。
沙莫微张嘴叹道:“撕成碎片?”
炎冰沉重地点了点头,沙莫见炎冰再次点头,她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羽阳发狂时六亲不认,他该不会在把毒怪撕裂的同时也毁灭了他师父的遗体吧,如果当真如此的话,梓轺要怎么办?
沙莫情急之下对众人喊道:“我们赶紧找找吧!”
一声令下后,三名男子皆在附近寻找起来。
长时间的寻找之后,众人根本没有找到遗体,哪怕是一支胳膊一只腿都没有找到。
沙莫双眼呆滞有些绝望地跪在了雪地之上,她开始发狂般的去刨身下的冰雪,她没命的往下刨,不停地含泪诉道:“你出来……你出来啊……”
她的手指因为狂烈的动作被撕破了,指缝中流出的血渍染在了雪花之上,那绯红的血液一点点氤氲开来。
赫连梓轺转过身时方才发现沙莫正在自残,他快步掠至她身边一把扶起她身责备道:“莫儿!你在干什么?”
他握住她的双手,用自己白色的衣衫擦尽她手上的血渍,随后再拿至唇前为她呵气。
沙莫傻愣愣地任由赫连梓轺的动作继续,她目无焦距地盯着银装素裹的世界,半晌后她才哭出声来:“梓轺……怎么办?我没有找到!没有找到!我该怎么办?”
赫连梓轺也因着没有找到遗体而有些沮丧,不过就算他再沮丧也绝对不能在沙莫的面前显露出来。他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她伤心难过。
“莫儿……没有找到遗体也没事,我不是还有师父么?前些日子沫蓝来信说我师父已经回来了,他云游四海已为我找到许多良好的草药,说是可以为我去除蛊毒的。”赫连梓轺拍了拍沙莫的肩膀后缓缓说道。
沙莫起初在听见这话时还没有什么反应,后来她忽然激动滴抓住赫连梓轺的手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你没有骗我吧!”
赫连梓轺唇边淡淡一笑道:“我没有骗你,你要相信我!”
沙莫不顾指尖上的疼痛,她迅速抓住赫连梓轺的手就往回拽:“走!那我们赶紧回垚国去救治。”
赫连梓轺没来得及说任何话便被沙莫强行地拉走了。
炎冰在沙莫与赫连梓轺离开之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二人走出几步远时他方才喝道:“不准走!”
喝完想要上前拦阻他二人,但是就在他上前之时,他只觉身前劲风一闪,眼前黑影一晃,赫连梓轶已然站至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莫非都不给他们二人最后的时间么?”
炎冰抬眸看向赫连梓轶,问道:“你此话何意?”
赫连梓轶眸中带着冰寒之意,他内心也因着蛊引被毁而痛心疾首,他冷冷对炎冰说道:“梓轺他刚才所说的话是骗莫儿的,他的师父确实回来了,但是却没有找到可以解他身上蛊毒的药,世上唯一能解他蛊毒的蛊引刚才已被羽阳毁灭了。世间再也找不到任何蛊引了。”
“你的一面之词叫我如何相信?”炎冰仍旧不愿意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赫连梓轶冷眼看着炎冰一字一顿地说道:“梓轺他最多只能活五年了,你若不相信我的话,至多五年便可见证!”
赫连梓轶言尽于此,他旋即掀袍转身跟随沙莫与赫连梓轺而去。
炎冰看着赫连梓轶离去的身影久久未能恢复正常。
五年!二哥他只能活五年了么?
那个清雅如水淡然若风的男子就会这般随风而逝了么?
天上忽然开始飘雪,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降落世间,矗立于风雪中的炎冰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一日他一直在雪中站立了良久,良久……
五年后
淼国西南面的一个寂静的山谷中,春日明媚的阳光洒在了翠绿的山间,谷内各种花卉已然盛开,百花争艳妍丽夺目。五彩斑斓的花旁有蓊郁的竹林守护在旁,就像是一名铁甲的侍卫在守护着他那娇媚的恋人一般。
山谷口吹来的阵阵暖风扫去了一冬梦魇,空气中的清新气味只觉沁人心脾。
与这宁静美好的画面不协调的是,谷中唯一一间房屋中传来了一阵小女孩的哭叫声:“娘!弟弟又去厨房偷拿菜刀玩了,他拿着菜刀四处追我!”
这一声叫喊后,紧接着传来了一个更加稚嫩的声音:“我要学娘亲舞弄菜刀,那姿势是相当的酷啊!”
小女孩听后一面奔跑一面对着小男孩做鬼脸道:“就算你舞成娘亲那般,也没有娘亲酷!”
小男孩瘪着小嘴儿似要哭泣般说道:“姐姐你欺负我!”说完作势就要哭泣。
小女孩见小男孩快要哭了,她便停下奔跑的脚步对小男孩说道:“喂,你可是男子汉呢,为何动不动就哭?”
小男孩闻言扔掉手中的菜刀坐在地上双手猛抽眼睛哭道:“我就要哭就要哭!”
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
小女孩撇嘴看了看后便转去房间里寻找娘亲。而小男孩在看见小女孩走了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房间内沙莫与赫连梓轺正坐在桌前商量今天中午的菜式,小女孩在门口看了看屋内的状况后便用手敲了敲门边。
沙莫在听见敲门声时便抬头望去,她一脸慈爱地对小女孩笑道:“小慈,弟弟怎么哭了?”
小女孩将手扶在门边对沙莫眨巴着眼睛说道:“我说他没有娘亲酷,还说他是男子汉不能哭,然后那个爱哭鬼就哭了。”
小女孩嘟着小嘴,显得十分的无辜。
沙莫与赫连梓轺闻言皆是一笑,随后他们彼此互望了一下后沙莫对小女孩说道:“小慈,你是姐姐,不能让弟弟老哭的。”
小女孩委屈道:“他要哭我有什么办法!”
沙莫笑道:“娘教给你一个方法好不好?”
小女孩咬唇点头道:“好啊!”
沙莫起身去到门边,她躬身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随后说道:“你去跟弟弟说,你使劲哭使劲哭,然后他应该就不会哭了。”
小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沙莫偏头问道:“这样弟弟就可以不哭了么?”
沙莫认真地点点头道:“是的,他应该不会哭了,小慈去试一试,好不好?如果弟弟没哭了就带他来娘亲的房间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沙莫目送小女孩走出房间后方才转身回到座位上。
她刚一坐下赫连梓轺便开口询问道:“你真是一个好娘亲!”
沙莫微笑着点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当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我生长的那个社会,因为控制人口的关系一个家庭只能孕育一个孩子,当时的我就在想,一个孩子怎么够,那样的童年该是多么的孤单,我现在很庆幸我穿越了,不然我又怎么会拥有两个孩子呢,上天还是挺眷顾我的。”
赫连梓轺跟着笑道:“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你生长的地方看看,这些年一直听你说起那里的故事,我真的觉得很好奇。”
沙莫摇头道:“那里其实没有这个大陆美,因为高科技现代化对环境污染太过严重,它们已经完全抹杀了大自然之美,那里也没有这里宁静,喧嚣的城市吵闹的人群,让世人生活都不得安宁。”
赫连梓轺偏头问道:“这么不好你为何在提起那里时却带着怀念与喜悦的笑呢?”
“因为那里有我的亲人与朋友,我从不眷恋水泥森林般的城市,也不喜爱车水马龙般的道路,我在乎的仅仅是牵系身心的那一段情而已,无论是亲情抑或是友情。”
赫连梓轺在听见沙莫说出这一番话时心中满是苦涩,当年从焱国回来以后他就带着沙莫回到了垚国,他提前背着沙莫告知师父让师父陪他演一场戏,师父答应了他的要求,并用了半年的时间假意为他解蛊。
谁知,半年后当他解蛊结束带着沙莫周游列国时,沙莫却于月下笑着对他说道:“梓轺,我知道的,一切都知道的。”
犹记得那夜的月色昏暗异常,他们在滦城边上的小村庄里住下后,沙莫便拉着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散着步,她牵着他的手在空中来回摇荡着,走出不远后她便说了那句话。
赫连梓轺被沙莫握住的手僵了又僵,他凝神屏气片刻后淡淡说道:“你都知道了?”
沙莫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她侧身看向赫连梓轺,眸中泪光乍现:“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难过,但是你的蹙眉微笑我全都铭刻在了心里,我与你之间已若骨与肉般不能分离,我又怎会不知你所想呢?”
赫连梓轺抬手轻拭她眼角的泪水,常年握剑的手带着薄薄的厚茧,他低头叹气道:“这个世上能让我恐惧的事除了再也见不到你以外便是让你伤心难过了。而那个让你伤心难过的始作俑者却是我,这样的事实让我难以接受。”
沙莫轻抬右手掩住赫连梓轺的唇摇头道:“我们从今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从不后悔今生爱上你,与你相处的日子即使再短对我来说也是永远。我们不要理会明天是否就是黑夜,我们呀不要倒着数这么些日日夜夜,我们只要真真切切过完今天便好。如此,可以么?”
赫连梓轺握住沙莫的手俯身轻啄其上,泪水于俯身之际悄然滑落了脸庞滴在了沙莫的手背之上。得妻若此夫复何求?他点头说道:“好!”
那一声好字一直萦绕在沙莫的耳畔久久未曾挥散而去。
“梓轺,在想什么呢?”沙莫的一句问话将赫连梓轺的思绪牵扯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沙莫:“嗯?”
沙莫直盯着他瞧,随后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看身旁,赫连梓轺跟着沙莫的视线提示转头之际便看见他身旁站立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儿的眼睛若清潭般通透,如水般的眸子与赫连梓轺如出一辙。
他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轻声唤道:“祺儿,你何时来的呀?”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说道:“爹,我早就过来了,也呼唤过您了,可是您一直看着娘发呆。”
赫连梓轺听见小男孩儿的话后微瞪了眼眸,他有些无语地转头看向沙莫,那神情像似在问“才三岁大的孩子怎会懂这些?”。
而沙莫在接受到他的眼神时耸了耸肩还了他一个“不知道”的神情。
“爹,您跟娘现在这样是叫做眉目传情么?”小男孩在看见大人们反复传递的眼神时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沙莫在听见这话后终于忍不住地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拍了拍祺儿的头笑道:“祺儿,你怎会说这么些有趣的词汇?”
祺儿在听见问话后便开始仰着小头开始思索,思索片刻后他回道:“这是百度大叔告诉我的。”
“哈哈哈……”
沙莫与赫连梓轺再也忍受不住地府身大笑起来。祺儿却并未因着父母的大笑而笑容满面,他只是撅着小脑袋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神情看着大笑中的二人。
春去夏来,秋去冬至,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日,最近这些日子以来,赫连梓轺已觉油灯枯竭,他一咳嗽便会吐很多血,有时候咳嗽得几乎都不能止住了。
大雪纷纷落于山谷之中,将山谷妆点成了银色的世界,紫色的斜阳挥洒在银色的山脉上,让山脉染上了一层妖娆之色。
这日傍晚,久未出房门的赫连梓轺穿着裘皮披风,坐在了房前那张木椅之上。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梓轺……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赶快进屋里来吧。”沙莫在看见赫连梓轺出得房屋时便出门去到他身前唠叨道。
赫连梓轺并未起身,他转身看向沙莫微笑道:“莫儿……当年你于桃花林中的那一舞直让我心醉,今日你可否再为我舞一曲?”
沙莫看了看赫连梓轺苍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肤,她心中已然明了所谓何事,她点头道:“好!”
她缓缓去到赫连梓轺跟前,秀手一抬,轻轻唱道:“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流年偷换凭此情想起,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
�砂泪”
沙莫莲足飞旋带起脚下片片雪花,雪衣染霜华,罗袖轻舒展,穿着白色衣衫的她与整个世界融进了一处,她一面舞着一面闭眼落泪。
赫连梓轺看着旋舞中的沙莫,他回想起了桃花林间的那一夜,他瞬觉身边粉色桃花纷落,枝头上千万只花朵畅然齐放,只道此生应不悔,此生,能在这样的美舞之下走完一声当会是完美的吧。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覆于腹部的手瞬时滑落于身侧,苍白的手在空中摆了几下后便永远地静止了。
沙莫在感受到赫连梓轺的动作时,她收起了舞步迅速奔至赫连梓轺的身边,扑入他怀凄厉地喊道:“梓轺……梓轺……”
赫连梓轺的眼永远地闭上了,那清澈的双眸永远不会再打开了。
屋内正在玩耍的姐弟俩在听见沙莫的叫喊声后他们也迅速奔出门外,他们出门后便看见娘亲扑倒在了爹爹的怀中,因为还是孩子的缘故,他们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见到娘亲哭也跟着扑进爹爹的怀中跟着嚎啕大哭。
“爹……爹……”
凄厉地喊声一直持续到黑夜的降临。
入夜,沙莫将孩子哄睡着后便搀扶着赫连梓轺朝房屋旁的竹林里行去。
之前,梓轺已经他毕生的内力传给了她,所以她可以很轻巧地移动赫连梓轺。
他将梓轺扶进竹林后便将他平整地放在了地上。随后拿起随身带来的铁铲一寸寸地挖起土地来。
褐色的泥土与纯白的冰雪掺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绮丽的混合之美。
沙莫一面挖土一面哭泣一面回想与赫连梓轺经历的点点滴滴。
十四年前的第一次相遇,浑身肮脏的他却有着一双特别透亮的眼眸,他木讷的表情悉心的教导让她一直心存感激。六年前,月下如俊美仙人般的他锁住了她的眼眸,让她就那般懵懂地嫁给了他,到后来,因为欺骗,她曾恨过他,可是……那些很却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她的心中唯余对他的爱。
沙莫的泪一滴滴地和进了土中,她挖好坑后就这样一直坐在赫连梓轺的身边,淡淡地望着他白皙的容颜银色的发丝,以及他永远都不曾换去的白衣。
沙莫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直到四肢全然僵硬,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霞光时她才将梓轺挪进了泥土之中。
当她将一抔土掩盖于梓轺身上时,她终于扑倒进赫连梓轺的怀中放声大哭道:“梓轺!你醒醒,你醒醒啊!”
无奈她如何呼唤,赫连梓轺依旧沉寂不言。
沙莫将唇覆上了梓轺的唇上,他的唇已然冰冻,她将他的唇呵暖后哭诉道:“梓轺……你一定要等我,待我将孩子抚养成人后便来陪你,在这之前我会天天来陪你的,每天跟你讲话,你可不许偷懒装作没听见哦?”
无数滴眼泪打落在了赫连梓轺的身上,将他白色的衣衫尽然染湿。
沙莫抱着他哭泣良久后方才用泥土将他的身躯掩埋。
当她将泥土归整好后,她便坐在小土堆便静静地发着呆。
“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坐在外面?”不知何时小慈怀抱着沙莫为她做的布娃娃来到了沙莫的跟前,她在看见娘亲沮丧的神情后小心地问道。
沙莫将小慈圈进怀中对她说道:“小慈,你的爹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要过很久才会回来,你会想他么?”
小慈点点头道:“小慈当然会想爹爹的,爹爹对小慈很好,经常给小慈弹琴听,小慈最喜欢爹爹了。”
沙莫抚摸着小慈的头收了眼泪:“恩,小慈,一会儿你弟弟醒了也要这样告诉他哦。”
小慈点了点头,沙莫随后起身牵着小慈的小手说道:“外面寒冷,我们回屋吧。”
小慈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跟着沙莫的步伐朝房间行去,她在行路的过程中不断地转头看向竹林边那个凸出的小土堆。
天空中忽然又下起了大雪,如絮般的雪花覆盖在了小土堆之上,不一会儿便将小土堆渲染成白色了。
日子依旧往前流逝,春夏依旧交替,只是那个面带微笑的白衣男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山谷之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