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扔石子扔得一会,大抵觉得百无聊赖,拍拍手,走了。
小周从柱子后走出来,凝神静息。眼前这两人都是高手,瞬间已交换了三四招,均是白袍飘飘,招式狠厉却无声无息,花飞叶落,草木翻飞...刚才那女子犹在前方投掷石子发泄脾气,竟对背后一场劲斗一无所知,亦不知方才自己差点被人暗算。
冷血盯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眸光一寒。
无情一个杀招封住攻击,冷冷喝问:"你为何要动连欣?"
"那你又为何在此?"冷血反问,又看了小周一眼,"你这人更是心怀鬼胎。"
小周哈哈一笑,"你不也是?我们正好一起。本来嘛,咱们家怀素也不见得是好人,否则,身边哪来这么多坏人?"
"你敢再诋毁她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朱小周!"冷血反手一扬,指间金针尽数没入地堂。
小周也终于一反常态,收起所有嬉笑,轻声道:"冷血,怀素说去找你,现下你独自在这里出现又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条忠犬,可惜,你和无情似乎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装得像。"他一句话说得刻薄。
一瞬,光影里,三人都看上去氤氲不清。这个时刻,无情却没有反驳小周,而是拄拐挡在冷血面前,"现下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解释你为何要杀连欣。连欣出事,若被人查出是你所为,你是怀素手下的人,怀素也是大罪。"
冷血冷笑,"此前怀素乔装密探黄府,半日未返,我夜探却发现皇帝和黄府高手两相对峙,其时情势危急,怀素被困在黄府之中,连欣竟不让皇帝救她。幸亏当时皇帝并无采纳。怀素收服了两名公差,我知皇帝必返府衙,这几天在他们协助下假扮成衙役探听黄天霸消息以助她,这就是为何我在此的缘故。你以为我要杀连欣?不,我只是要给她个教训,她三番几次差点将怀素害死,你说我能坐视不理吗?"
无情和小周不意有此番周折,都脸色微变。
无情一顿,道:"你还是去看看怀素吧,她出去寻你了,连欣那里交给我。"
冷血嘴角本紧紧绷着,听到"她出去寻你了",眸光方才稍稍见柔,他提气一掠,身影很快消失在檐瓦上。
小周也不由得低声赞了句:"好俊的功夫。"
语罢,他却发现无情也已不见了踪影。他眼皮一垂,"死瘸子,走得倒快!好人?两个只怕都不是好人。"
连欣回到自己房间,那李怀素对她不惧不怕,连玉更是对她不理不睬,她只觉好生伤心难过。
想寻酒喝,又不敢,只怕让连玉知道后更为生气,她素来是我行我素惯了的,略一思索,唤了个仆役进来,让他把衣服剥了,自己穿上,乔装成男子出了驿馆。
转过一条长街,也不见一家好酒楼,却不知此处乃是办公重地,官府不让好酒家建于此,以防被人说公务员淫奢。
她走了好一会,方见一片酒楼食肆,街头是一处烟花地。以前早就在宫里听过这等风月场所,不免心生好奇,可身份使然,自是不能随意出宫去看,只在怀素审理裴奉机案子时见过,然那处早便被布置成公堂,自不见莺燕繁喧,如今见着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反正里面也有酒喝。
此时日已过午,几近傍晚,正是这些地方准备铺陈营生的时间。龟奴揽客,姑娘浓妆艳抹,绽着笑意从楼内逶迤而出,各式男子开始络绎不绝。
然而,那些个女子一近身,连欣便觉得厌烦,心道:哪像九哥说得有趣?便要了一个厢房,独自闷酌起来。
酒未过酣,忽有人在外敲门。
她喝得性起,立下便喝道:"本宫...少爷说过,不用人来侍候,明白了吗?滚!"
"不,你正需人侍候。"来人轻轻吐出一声,一下推门进来,动作干净利落。
她一看,却见这来的竟是那李怀素手下的一名捕快...那个她平日便顶顶讨厌的男子无情,更是怒不可遏,唇一抿,吐气如霜,"瘸子,滚出去!"
"恕难从命。"无情淡淡道,手一挥,劲道到处,两扇门倏地合上。
他缓缓向她走来,眼中寒气如花盛放,带着皑皑肃杀,一张脸俊到极点,也冰冷到极点,倒真真应了他的名字。
连欣这时方知害怕,那恐惧便像从心底渗出来似的。她记起,他曾执剑削断过她的发。
她打翻酒壶,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都打着战,"你想做什么?"
"你对怀素做了什么,我便对你做什么。"男子缓缓答道,眉梢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连欣更惊,双手握着桌沿,"死瘸子,你别胡来...我什么也没对那小贱婢做过。"
"小贱婢..."男子微微一怔,"你知晓了她的身份..."
连欣却丝毫没细究他话中的古怪,只是连连后退...最后她大叫一声,意图绕过桌子向门口冲去。
男子双指一弹,一片碎瓷片从她身上跌落。
连欣只觉喉咙一哑,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来,她明白是被点中哑穴了...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瘸腿男人的武功厉害得很,能在天下少有敌手的晁晃手下走脱,还削了她的发。
无情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盒,将之打开。
她浑身僵硬,只见盒中蠕动着几只躯干红黑、带着薄翅、颜色鲜艳的虫子。她无声嘶叫着"不要",他却将虫子倾倒在她双臂上。那不知是什么虫子,在她臂上翻滚蠕动,还扑打着红翅,那翅极轻,有些竟掉到她手上。她本就害怕,惊惧莫名,此时更觉这情形恶心,却不防这东西尾部有刺,一刺刺到她肌肤上...
一时,就像千万条虫在她全身同时蠕翻、蹿动,不是痛,而是巨大的瘙痒,比鞭子抽打到身上还要难受万倍。若非她穴道被点,必定满床打滚。
他却依旧靠坐在床沿,冷眼看着她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好痛苦,放了我..."她无声求饶,哭得凄凉。
他却不动地看着,看着她的嘴型,直到她将下唇都咬烂了,他方才淡淡道:"我现下解开你的穴道。若你敢喊,我保证,有让你更难受的法子对付你,懂了吗?我知道你不服。我要你发誓,以后不再为难李怀素。若你胆敢再对她...你日后必受比这难过百倍的痛苦。你允,还是不允?"
看着他英俊却冷魅得像鬼的面庞,连欣拼命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从来没想到,这个瘸子有这么凶狠残忍的一面。
她对李怀素更记恨,那个小贱婢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护!
无情、无情...很好!
身上穴道被解开,她猛力抖落臂上的虫子,缩到床角,哽咽着道:"我发誓,再也不敢为难李怀素,否则..."
无情听她一字一句说完,慢慢撑着床沿起来,拿起拐杖支撑着腿脚,往门口走去。
"无情,你回来,我有东西给你看,是关于李怀素的。"
他走到门口,冷不防背后传来冷冷一声。他心下一动,缓缓转身,一阵风自肚腹擦过,随即腹部狠狠一痛。
他一掌将连欣击开。连欣抚着心口,跌倒在地。他抿唇低头,只见一把匕首深深刺进肚腹,白袍瞬间被染红。
她拿起桌上削果皮的刀子捅了他一刀。
连欣坐在地上,却未觉得身上疼痛,不禁一震,又见前方男子紧紧盯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