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深吸了口气。
这人看上去高大,却略有些清削,原来,他衣下的身材是这副样子。
她有些怔愣,想问他伤口的事,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怀素。
阿萝之后,第二个让他有着强烈感觉的人。
他原以为,阿萝死后,这辈子,他不会再爱人了。
但是,他却遇上了一个跟阿萝这般相像的人。
他,其实不信轮回之说。
哪怕他也曾想过,她会不会就是阿萝。
她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深深地渴望着,仿佛里面在燃烧,热烈,鲜艳。那时,哪怕他已贵为太子,他竟有种说不出的自卑感。
阿萝说:"三千弱水,你可愿只取一瓢?"
他拥她入怀,笑说:"有何不好?"
得她如此,已然足够。
可他竟在阿萝死后,又爱上了一个人。
五年前,不可否认,他对她有些好感。但那好感兴许与爱情无关。
但五年后,她再次出现,从客栈再见到女扮男装成为他的状元,明明犯了欺君大罪,却深深吸引着他,让他再也无法放手。
他对不起阿萝。
也许,他实是个花心的男人,因为他是帝王。
回宫这些年,他一直在暗暗调查阿萝是谁杀死的。
像"美男"说的,那是他的责任。至于是否母亲孝安所为、到时要怎么处理,他现下没有答案,但他知道,他届时会知道怎么做。
他已非多年前的连玉,也不是石头,他是大周天子。
如果真可托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阿萝换回来,而非爱上这样一个总以没心没肺为乐的人。
连玉轻声低语:"下次,只要你有丝毫不喜欢,我便绝不碰你。"
素珍没有答话,只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
她突然仰起脖子问道:"你为何喜欢我?"
"因为,那天我在窑洞里遇到了你。"
素珍自嘲地一笑。
若那天你遇见的是别人,也会喜欢别人吧。
后来,她才知道,在合适的时间里遇见并不等于喜欢,如果那时遇到的不是某个人,也许根本不会爱上;又或是在不对的时间,纵使遇上了那个合适的人,爱情也未必会生根发芽。爱情就是这般微妙,时间对了,人对了,才叫机缘。其中一样错了,都不会有结果。可惜,当她真正懂的时候,已经晚了。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连玉已经不在了,想是赶回去上早朝。素珍记得,昨晚后来她累极,就在他怀里睡去。
白虎进来,微微笑了笑,道:"主子说了,大人若喜欢,今日便可回提刑府。"
素珍一怔,正觉不可置信,却见白虎的目光正好落在她微敞的衣襟上,她顿时意会,连忙将领子拉高,有些尴尬。
白虎的笑意却深了几分,一减前些天的冷漠,又对她热络起来。
敢情这姑娘以为她昨晚服侍了连玉?
素珍匆匆回到提刑府,虽无隔世之感,还是很感慨。
冷血五人见到她都惊喜坏了,直问她伤势好了没有。
原来,自那天她被连玉带走之后,小周一再劝说,他们终放弃了打斗,毕竟救她命要紧。后来,他们等了许久,想进去看看她,却让晁晃和青龙给阻止了。
连玉让霍长安带了口信说,他将带她去休养。
他们几人亦被带回提刑府。
在那种情况下,要么选择和官兵打斗、突破重围去寻她,要么就只能在府邸等消息!
小周让他们务必沉住气,武功再好也敌不过人多,再则,他们根本不知连玉将她带到哪里去了,现下不能急,等过些天,若没有消息再作打算。
后来,他们留在府里等。
"怀素,我想问,那天你为何不愿疗伤,反而要走?"追命问出多日来心中的疑虑。
除冷血外,素珍只见其他四人脸上都是一派探究之色,她冲他们做了个鬼脸,道:"我身上长了个大疤痕,不想让人知道罢了。我先进去休息了,好累。"
众人自不信她所说,但见她不愿多谈,只有追命愤愤地说这死小子不够义气,其他人倒似并没多说什么。
冷血很快尾随素珍进屋。
二人独处,素珍自动过去蹭蹭冷血手臂,像小时候一样,以示亲昵和安慰。
冷血眼眶一热,将她狠狠拥进怀里,怒道:"冯素珍,你知道你把我吓坏了吗?"
素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背,低声安慰道:"我没事,没事了。"
冷血却脸色凝重,又压低声音,"皇帝知道了你是..."
"嗯。"素珍微微苦笑。
冷血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仍是微微一震,"他怎么可能饶过你?他可有查出什么?你可被他用刑?"
素珍此时倒是觉得有丝好笑,"我心口上的刀伤虽没中要害,但我确实伤得不轻,若再被用刑,怕是要见不到你了。"
冷血目中划过重重疑色,一把攥住素珍的肩膀,"那、那连玉怎肯放了你?"
"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兵分几路去找上乘玉石的事吗?后来,你们来寻我的时候,我不是还让哥哥连续几天扮成我的模样在湖里洗澡吗?"
"嗯,因为你说还想在那边多住一段时间,你怕跟你同住的小叫花子发现你是姑娘家而不便。"
素珍点点头,"冷血,那个小乞丐,便是连玉。"
冷血大惊,怔愣许久,方才道:"怎么会?他当时乃是当朝太子,怎会到那种地方去..."
"世事难料。嗯,他看在往日交情上暂时放过我,当然,他也是想借此来查我背后的指使人。"素珍避重就轻,只拣了轻的来说,不想让眼前的男子担心。
冷血却明显觉得她心神有丝恍惚,心中担忧、疑虑愈重,正待再问,素珍却拉他坐下,岔开话题,问她离去后国案的事。
冷血如实告诉她...
谢生已被释放,莫愁却没再和他在一起,而是回到桂香楼做营生。她、谢生与谢生父母这些天都分别来过提刑府道谢。而镇南王夫妇和妙相已返程回国,那镇南王妃听说是疯了。裴奉机被判秋后处决。
素珍想起莫愁与谢生的一段姻缘、恩怨,不禁心生感叹,随之想起一个人,好奇道:"那位妙小姐呢?"
"听说,她被太后邀请进宫做客些许日子,但太后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冷血微微冷笑。
素珍一怔,旋即明白冷血所指。
冷血心存疑问,欲再问素珍这些天之事,问连玉那边具体情况怎样,却有人在门外轻轻敲门。
冷血开门,见来人却是无情。
他看向冷血,淡淡道:"若你和怀素叙完旧,我想和怀素单独说几句话。"
冷血微微皱眉。
素珍朝他一笑,"我和无情谈完就找你。"
冷血瞥了无情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素珍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无情坐下。无情点点头,又盯着素珍看了好一阵子。素珍一凛,正想问话,却听得他道:"身上伤势可大好了?"
素珍扬扬眉,"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担心啦,无情。"
无情又微微颔首,接着道:"有件事想跟你说一说。"
素珍知道无情必定是有事要说,但还是有些惊疑,她认识无情也有一段时间了,知这人心思灵敏,不下朝中的几个厉害男人,只是,在她刚刚回来的当口,他到底有什么要跟她说的?
她微微倾身。
无情轻声道:"怀素,务必小心你身边的人。"
素珍一惊,好一会儿,方打量着他问道:"谁?"
"现在还说不准。"无情的目光有些深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