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吃便走罢,没的惹老板生气。"
有带着孩子吃面的妇人忍不住出声劝了一句,也有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眯着眼睛,叫嚷道:"小姑娘,没钱哥哥作客,过来坐。"
素珍朝妇人一揖,可她身上已没有值钱的东西,连玉给的玉石是万万不能抵的!她一咬牙,将头上白玉簪子拔了下来,递到中年汉子面前,"大哥,这个先给你押着,明儿我就拿钱来赎。你若敢私。吞,我保证找遍上京,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先打后阉,卖进宫里当明公公,你可听明白了?"
那汉子被为她凶悍的气势所慑,竟一时发作不出来,瞪着她的簪子,"你这东西不是假货吧?"
这时,有两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忍不住先后开口。
一个道:"老李头,这玩意儿价值连城,莫说你一个小小面店,就前面那佛塔灯王也足够买下了。"
另一个道:"人家姑娘指不定是京中哪家富户偷跑出来的千金小姐,你别得罪了贵人还不自知!"
四周看戏的人一时尽皆哇言,没想到一支小小簪子竟价值万金。
"这这...你拿去吧。"中年大汉面露犹豫之色,一把将簪子夺过捏在手里。
素珍朝两名书生投去感激一瞥,又朝中年大汉作了个揖,方才将在炉上烧得滚烫的铜壶拿了起来。
"牛郎织女保佑,让这丫头出些事故,明儿就别来赎了吧..."
除去那汉子在喃喃自语,其他人面也不吃了,目光都好奇地朝这粉衣女子追去,竟不知她以一只价值连城的白玉簪子换一壶热水到底图个什么!
素珍丝毫不理会背后的目光,快步走回去。
灯楼外面,人们缴钱射谜,帝都奸商和帝都人民都觉得自己讨了对方大便宜,正各自欢喜,素珍大叫一声"滚烫的热水唷,借过借过",根本无人理会。
素珍叹了口气,拉过一对小情侣,一晃手中壶子,倒了些水到地上,顿时白烟倾冒,她道:"嘿,热水,会烫伤人。"
"疯了吧这是..."
立刻遭到小情侣的鄙视,男同志劈头就骂:"你敢洒人试试,保管将你送官。这种想挤到前排去的馊主意本公子也会使。"
四周不少人停看,见状纷笑,心忖今晚倒是各种热闹层出不穷。
素珍环了眼四周讪笑的人们,二话不说,将左手伸出来,右手一动,一股水烟汩汩立刻洒到左手,从手背流淌而下,滴到地面,仍滋滋作响。
"小哥真聪明,知道我是疯的,我确是疯的,连自己都敢泼,其他人的死活你们说..."
她话口未落,四下已是尖叫成片。
灯楼前面,人们听到声响,纷纷回头,见状都骇住,连平日最爱抱打不平的愤青艺青都忘了冲出来教训这个恐怖分子。
于是,素珍拿着大铜壶,如入无人之境,众人都往两侧退避,终于在空出一块的地上,找到了她的笛子。
素珍将它抱进怀来,凝着笛上的字,微微一笑。
大鱼儿:恨不识同时,日日与君好,化蝶不寻花,天涯无芳草。
她将人家诗句中的"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几句化成自己喜欢的模样,细小的字迹遍布笛身,一笔一划,刻得非常认真,但当然,那些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极具个人特色,丑陋无比。
这是她想送连玉的回礼。她如今更是没钱买好玉,但到底对玉石知之极深,特意去玉贩子那里选了块几可乱真的玉料,打算案子一结就去山里采一块绝世好玉补送。
"哪里来的疯丫头,将她捉住,给我狠狠的打!"
其中一名富贾被气得面目也狰狞起来,一声暴怒大喝,三四个彪形大汉窜出,几股劲风立刻凌厉袭来,素珍一凛,立下一个鲤鱼翻身,一滑避开,将大铁壶先放到地上,只怕热水在打斗中溅出伤到人。
但就是这一下停滞,失了制敌先机,一身三脚猫功夫更是全然施展不出,险险避过迎面一拳,便被人分别攻到胸腹和下盘,她捏住笛子,也不吭声,眼睛一闭,打算硬接下这两记铁拳再作打算。
然而,不仅疼痛全无,只听得"噗""噗"几声...她猛地睁眼,只见几个汉子都被人震飞了出去。
她身前,连玉的四缺一剑客仗剑傲立。
她心头一突,缓缓站起,连玉站在她一步以外,负手冷冷看着她,漆黑双眸,凛凛如火,又如冰地寒霜,阴寒嗜人。
脸色凌厉得仿佛将她杀掉也不解恨!
她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以为,他们再也不会...
连玉阴狠一眼过后,冷冷一掀唇角,也不见他怎么出手,她紧紧抱着的笛子突然就到了人家手上。
当着她的面,他两手一握,内劲催发,笛身一瞬消失不见,只有大量尘屑从他掌中飞出,飘洒到深邃的夜空中...
素珍偷偷笑了,不过她这话也并非谎话。腰却是酸酸疼疼的。
她靠在连玉怀中,享受着他的服务,又悄然打量他的眉目,他的发髻教她方才胡乱一扯,散撒开来,青丝三千,乌黑如墨,扬洒在肩,配上那朗朗剑眉星眸,俊美惹人。
连玉瞥了她一眼,"看什么?"
"没有,我觉得好像是自己占了你便宜似的。"
连玉本冷着一张脸,闻言嘴角一绷,"你知道就好。"
素珍忍不住笑了起来,胆子更大一点,伸手就去摸他的眉眼,腰上按得非常舒服的手已然抽出,素珍一怔,只见连玉坐起,手臂越过她,拿起内侧的衣裤。
不着一言起来套上裤子,披上外袍,其间,屋中静静,只有桌上灯花微弱轻爆的声音,素珍眼睛大睁,心中怦然。
方才被他压得死紧,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身体,虽然之前服侍他洗澡、还有那次醉倒在他宫中不小心看到过些许,但如今是全貌,她看着他,直至他走到门边,脑中还是他宽肩窄腰,一丝不挂的模样。那精瘦匀称的肌肉,修长紧致的小腿她看得口舌一阵干燥。
明明吃亏的是她,怎么如今反成了她在肖想他。
连玉突然转身,眉峰微挑,"看够了吗,好看吗?"
素珍矢口不认,"我才没有看。"
连玉盯她一眼,走了出去,素珍这才着急起来,"你去哪里?"
"和你无关。"
他淡淡一句,已带上。门。
匆匆一瞥,屋外夜色浓得化不开,约莫三四更天交替的时分,还远没天亮,素珍抱着被褥,心中升起一丝失落。
他这是到哪里去?
好想宫宴以后那个连玉回来。
他还是认为,她今晚的一切都是不单纯吧,他还是不能信她吗?
她轻叹口气,也拿起一边的单衣穿上,外裙都破了,她不得不拿起又放下。
门响了,她连忙抬头,连玉推门走进,墨发未束,手中拿着一些东西,走回床榻坐了下来,淡淡开口,"手伸出来。"
素珍这才注意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瓶膏药,一把剪刀和一卷纱布。
她心中顿时明了,嘴角悄悄上扬,依言伸出手去。
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的在她手上动作着,偶尔抬头责备,"你还可以弄的再难看一点,哪个姑娘像你这样满身都是伤痕。"
他目光略透着丝凌厉,素珍既欢喜这份在意,却又不免有丝迟疑,微微侧头,"连玉,我今晚...这身衣裳是不是很难看?"
李兆廷说了,她不适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