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兆廷也不拐弯抹角,权非同负手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还惦记着她?"
"师兄何必调侃小弟,我心里有谁,师兄最是明白。"李兆廷眼中倒是一派清明,"长公主因魏妃的事对她恨之入骨,她和连玉的关系又是说不清道不明,太妃和仇大人必定忌惮,再有,连玉因一时新鲜,到底曾猎奇过些日子,如今即便不喜,但凡是帝家对东西总是霸道,不免和你为难,我们起事在即,不宜多生枝节。何况大哥自己也说过,大事为重。"
"既然你知我是大事为重的人,便该明白我自有分寸。连玉不喜欢,我偏要和他对着干,起事在即,扰扰他心智有何不可?"
"难道师兄只是为了和连玉..."
"一半是,一半...不是,我是真有动心,有男人的欲望。"权非同淡淡截住他话。李兆廷一顿,门外已传来管家焦急的声音,"爷,宫内又派人过来,在府外求见,这次来的还是明炎初,带着好些侍卫,说要进屋等相爷回来。"
权非同眉头倏然一沉,未几,他答道:"稍过片刻,再让他们进来,招呼明炎初到大厅,好生款待着,除非他要硬闯,否则,我时间也够了,不过谅连玉还不至于!"
"是!"门外管家立即应声。
权非同转看向李兆廷,"你跟我来一下。"
李兆廷心里微一咯噔,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依言跟了他出去。
书房隔壁,就是他卧室。
他推门进去,李兆廷跟着进屋,目光旋即定住。
素珍就蜷在窗前一张软榻上,呼息细细。身上一袭粉色衣裙,另盖了件貂毛袍子,脸色苍白,两颊间倒也是粉扑扑一片,湿漉漉的头发披了半衾,光着脚,白白小小的抵在榻沿上。
他不觉握紧手,心尖上涌起一丝怒气。
素珍却浑然不知,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有丝不耐,还没睁眼便说话,"权非同,你吵到我了。"
权非同快步过去,他视线落在袍上,唇角微弯,目光也柔了几分,和方才大不相同,出口却带着责备,"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也不到到床上去睡?这里冷。"
"有衣服,我头发湿着,而且那是你的..."她揉揉眼睛坐起来。
"回头到床上睡去。"权非同故意轻描淡写的截下她的"床"字,将她捞起,转身到柜中取了件大氅,将她裹住,又低头去拿她的鞋袜,想给她套上。
素珍睁眼正好看到,她不习惯如此亲密,一手抢过,"我自己来,你一边坐着别添乱。"
她拿起鞋袜,抬头瞬间,却看到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神色淡漠到极点,眼里却透出一股泠泠冷意,十分之尖锐。
素珍只比他更为痛恨。他从前不喜欢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逗她玩,应对着她父亲,后来,他不声不响换了刑部的卷宗,改变了她后半生,生生把她逼进死胡同!
她眸光垂下,飞快套上鞋袜,"奸相,若你们要谈事,我出去。"
"我们不谈事,"权非同拢了拢她的发,在她耳畔道:"你到兆廷府上暂住半宿,我晚点过去接你。"
素珍一惊,隐约猜到什么,她本想反对,转念一想,为免引起思疑,后面行动被限,点了点头。
"她以后就是你嫂子,你替我好好照看半日。"权非同在她额上亲了下,转头对李兆廷道。
李兆廷沉默了一下,方才答道:"是。"
马车上,素珍一言不发,闭目养神。李兆廷目如沉墨,也没有说话。
快到李府的时候,李兆廷方才出声,吩咐车夫,"把马赶到后院,从那边进。"
车夫领命,"吁"的一声把马车驱了过去。
马车随后停定,李兆廷冷声道:"到了。"
素珍睁眼,却不应答一声,扶着车壁走出。
手肘猛地一疼。
"你什么意思?"背后,李兆廷声似寒霜,她手臂被他紧捏在手中。
素珍正想说话,一阵脚步声在车外疾然响起,帘帐随即被掀开,一张脸在火把照耀下,冷映在帐外。
将人送走,权非同没有立刻出去,在素珍方才躺睡的地方坐下,微一沉吟,把两名护卫叫进来,让到某处传个口讯,又坐了会儿,方才慢悠悠走出去,路上却又遇管家,行色又是几分急匆。
"今晚倒真是多事,也许本相该找老头子卜个卦,又怎么了?"他倒是问得不紧不慢。
管家脸上薄有虑色,"提刑府的人在府外求见,说是今日在街上见到大人和...李提刑,想与李提刑见上一面。"
"今早看到,现下才来?"权非同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也是,李提刑如今是女儿家,他们不敢公然相认,怕人看到,让她惹上什么麻烦便不好,这月黑风高的来寻倒是不错。"
"你方才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又问。
"奴才没得到爷的指示,不敢贸然回答,只说爷也是刚刚归来,奴才尚未与爷照面,不是很清楚,让他们在门外稍候一下,进来请示。"
"说得好。"
管家低头,"那奴才现下是把他们安排到李兆廷家,还是让他们先在府中安置下来等姑娘回..."
"谁说要让他们见面!"权非同打断他,唇角微弯,"将他们打发走,就说认错人了。"
"这爷不是看重姑娘,怎么..."管家诧异。
"这雀儿和老鹰之间,别看雀儿孱弱,心志却不小,平素只嫌老鹰恶丑,就喜欢跟两只乌鸦当朋友,只有在断了翅膀的时候,老鹰才能好好喂养,若有同类喂食,老鹰还重要吗?"他淡淡说完,拂拂袖袍走了。
管家听得一惊一乍,边寻思着乌鸦是谁,边赶忙办去。
到得门口,他按权非同意思回了话。
门外,正是无情一行,追命一听大急,正要说话,却教小周拦下,她淡淡道:"如此打扰了,我等先回,请。"
管家也淡淡回礼,并不得失,"请。"
眼见大门复关,追命急了,小周瞥了瞥门房,示意他噤声,直到几人拐进街口,方才出声,"我们先回去,稍后再探,这权非同若不肯让见,我们说破喉咙也没用,这权府是什么地方,硬闯只能找死。"
铁手和追命看向无情,无情点头,"小周所言不差,回去再议。今日街上那姑娘肯定是怀素无疑,她既在相府,我们回头做好计较,轮流在府外暗侯,她总不可能永远不出来,如此便能有相见之机,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提刑府一干人此前按素珍指示,离京到了外地一个县城,谁料,及至两个月后素珍都并未与众人汇合,众人担忧,只怕她出了什么事,决定折回上京。
因人是被连玉带走的,众人如往常一样,到皇城传讯,然而,内宫给出来的消息是,素珍早已离开。
众人一听蹊跷,莫不是她又罪了连玉,被连玉扣下?可这皇城岂是说进能进,而小周又分析说,连玉深爱顾惜萝,不似会扣下素珍,众人只觉越发不对,便寻地住下,无情也不可能丢下六扇门的职务,几人便仍在六扇门供职,一边找人。
然而,上京极大,几人分散到素珍平日爱去酒馆茶楼查找,却均无踪迹。
随后,朝廷皇榜下来,殿试放榜,巡游大庆,万民同贺。
无情提议,由他调动门中捕快,一起混进人群中查探,只因素珍为人最爱热闹,若非在连玉手中,很可能会外出观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