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问过你,霍府布局,你说过,西厢毗邻后院,你们出去之时,便是霍长安赶到西厢的时间。看到你们行迹古怪,他们悄悄一跟顺理成章。"
"后面的就不必再说了。梁叔一再强调,连月能料到每个人都做什么吗,强调时间上的差误,实际上,只要有人配合,人心和时间上都是能控制的。"
素珍说到这里,嘎然止住。
车厢内一片沉默,谁都没有出声,好一会,被无情解开穴道的追命终于跳将起来,破口怒骂,"这女人怎能如此狠毒。"
话口一落,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时,谁都不愿多说什么,只怕勾起无烟的伤痛。
无烟本垂着眸,见一刹沉默,抬头笑笑。素珍知她心中难受,但有些事她不得不提,她低声在她耳边道:"要我把事情告诉霍长安吗,我知道你已不愿再纠缠于他和连月之间去,但该让他知道真相。"
无烟摇头,"真相,我知已然足够。痛定思痛,一切不在对错,而在于,他怎么想。他若爱我胜于连月,无论谁对谁错,他都会护我,而他明显爱连月胜于我,说了,他是会负疚,但负疚终非情爱,我要这负疚何用,就让他和连月好好的,看在孩子份上,也总归报了我母亲一事所欠之情。"
素珍不由自主点点头,换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烟这般,无烟不爱霍长安吗,在看她看来,她爱霍长安已然胜于自己。
有人低低叹了口气,是小周。几个男人各自看到别处,各自沉默。
这时,马车也到了皇陵入口之处。
入目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牌楼,前面驻守着百数禁军,往里眺去,是数幢高大雄伟的庙堂,此是供放牌位所在之地。
而历代帝王后后妃的地宫,依次建在这些庙堂之后。
素珍跳下车,只见牌楼外各式马车星罗棋布,或奢华或古拙,本来,纵是寻常百姓家,开棺验尸也是大不敬,况是皇帝亲母?连玉当日在朝堂提出重审此案,朝廷一片震惊,老臣上疏如潮,力陈不可,最后是连玉力排众议,方才促成此事。若由素珍请奏,早被臣子口水淹没。
开棺既已事在必行,礼部自然不敢怠慢,请旨大祭天地,是以,今日连玉将率群臣拜祭。如今,百官已到,各下了车辇步行到地宫门口等待皇帝。
明炎初依照连玉吩咐,在禁军前面侯着,看到她迎面便笑,"李提刑,奴才这厢有礼了,娘娘呢?"
"在这里。"素珍回他一笑,扶无烟下车,无烟随明炎初留下,等候连玉,而素珍先行进内,否则,妃子与臣子一起,实是于理不合。
素珍进得去,只见群臣几与到齐,她赶紧按照席次站好,再次受到瞩目。
因为,谁都知道,这件案子由她来审,百官的表情十分微妙。幸灾乐祸有之、替她捏把汗有之。当然,后者十分的少。
李兆廷瞥了她一眼,权非同却是放肆惯了,从前排走到她面前。淡淡说道:"本相怎么说你好,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皇室的案子都敢接。"
素珍:"君有命,臣不得不为。"
"本相等着看你怎么死。当然,你若求我,我可以考虑帮帮你。"权非同目光微沉,不知为何竟不似跟她说笑的语气,冷冷掷下话,走了回去。
素珍有些奇怪权非同的反应,但转念一想,她应该明白权非同在顾虑些什么,若果非霭太妃所为,权非同策反连捷就少了一个幌子。
而到底权非同对这事的内情又知道多少?
她思量间,朝权非同使眼色,意图打探,权非同挑了挑眉,口型无声:私下找我谈。
素珍坚决摇头,权非同冷笑一声,再不理她。
这人向来"亲切",这下让素珍好气又好笑。
百官有就此陈案低语议论,也有就她和权非同之间"互动"私。语的。素珍特意看了下魏成辉,魏太师正和几个老臣聚首说着什么。
他非常敏锐,一下便察觉到她的目光,眯眸朝她看来,明明目中含笑,却让素珍说不出的厌恶,每次,看到这个人,都会让她周身不安,非常的不舒服!更别说经过无烟的事。这时内侍宣逍遥侯长公主到,紧接着又宣皇上、妃、魏妃、七王爷、九王爷和公主到。
连玉到来,居中一立,皇室人员依次随侍,百官见礼。连玉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又看向礼部尚书朱秉元。
一瞬,声息戛止。皇陵四周,只余幽幽风声。
这地宫乃连玉专为母亲所造,当年连玉未尝发迹,依照宫规,宫女身死,宫中会通知家属将其尸身取回安葬,然小玉自小便被卖进宫中,身世不详,根本不知其亲,遂草草殓于宫外宫女冢地。
先帝在位一日,连玉也不可能将尸首迁出,及至连玉登基,手执大权,方将母亲从乱葬岗般之地迁回大周皇家陵园。但其母出身低微,连玉虽贵为天子,也不能安排母亲与先帝合葬,便在皇陵内另修了墓室,将母亲安葬于此。赐了皇太妃谥号,总算尽了一场孝悌。
此时,地宫之前,宏大桌案之上,但见三牲齐备,瓜果菜肴丰茂,各品总数逾百,两侧编钟、磬器、大鼓等礼乐之具数十,硕大无比,品相庄严,旁有礼部众员负责奏乐,案下设跪褥。
朱秉元谨恭颔首,他略一等候,观时辰已至,朝司乐处一点头,但听得钟声和鸣,既过,罄鼓响声不绝。
连玉转身,率皇族与百官面对天地行礼,念读祭文。
一番繁琐的礼节下来,素珍已是晕头转向,但此处是连玉母亲阴宅,她自然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跪拜叩首。比谁都认真。
终于,朱大人唱喏礼毕。
及至,司造局相关人员打开皇陵入口,等待**秽气散去,禁军点火进内,确认空气流通,并无毒害,并于墓室点上长明灯等等,已是数个时辰之后,晌午阳光最烈之时。
因要请尸,为安亡魂,连玉将率皇族亲自进墓进行起棺仪式。作为提刑官的素珍被唤了出来。
众目睽睽下,素珍恭恭谨谨的走上前去,站到最下首。
好些天不见的连欣朝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驸马的事母后还在生气,我再次被她禁足,便不曾去看你们。无情近日可好,你告诉他,等母后略一消气,我便央六哥带我出宫找你们去。"
素珍心道老子和提刑府的人一点也不想你,无情和小周很好,小祖宗你别来捣乱。但见她眉眼含笑,那副小心翼翼之情十分真挚,不由得暗叹口气,这丫头也没那么讨厌,何况她还帮过她!
她想了想,也小心翼翼道:"我们等你来玩,就是你知道,很多时候强扭的瓜不甜。"
"噢,我懂的。但我会变得很好。"连欣低低说了句,便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素珍此时心思不在这丫头身上,暗暗打量起霍长安和连月。
无烟和慕容一左一右,就在连玉身边,又是此等场面,连月自然不能与无烟为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似乎,连月也不再将这个昔日劲敌放在眼里。她微微蹙眉,反有些惊疑不定的观察着自己的兄弟...连捷。
说到连捷,素珍忍不住暗赞一声,不管是真戏还是假做,他时不时悄瞥无烟一眼,形容十分关切。
连月眉头越蹙越紧,霍长安偶尔轻睐一记,素珍对连月如此十分喜闻乐见,只是这个霍长安却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他眸光异常深沉,竟不知在想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