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是女子吗?"
"滚!当然!我只是男装打扮,便于行走好不好!"
"你才见过他多少次,就喜欢上人家了?"
"说来也好几回了,主子去哪儿,我们便跟到哪儿。这客栈、严相府中、国子监、今晚,足四回了。"
"回头让主子将你许配给他得了,正好替主子还了当日之情。"
"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青龙你浑蛋,别跑!"
宏图酒楼。
"没想到最后到得此处喝酒的是我俩,倒叨了慕容老六的光。"
木三举杯轻笑,灯火下,容颜艳绝。
他对座正是李兆廷。
李兆廷抿了口酒,目光微闪,看着酒杯边沿,淡淡道:"师兄,对于李怀素的事,我很抱歉。只是,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卷进我们的事里来。"
"何歉之有?听说他在刑场和公主作对的事后,我就觉得此人有趣,想将他收过来助你。你却反对,说你二人相识在前,有些私交,你素知他为人,他不适合。我略一考虑,还是想见见他,便伪装成一个闲散士人和他见面。一见倒是投缘,遂劝他找你,看你能否接纳他。不想你告诉我,你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你俩既不投缘,我便作罢,只暗中照拂照拂他的饭食。不料他却颇有能耐,竟借我名义诳得座位筹一张,若非后来在国子监碰到高朝义,这高大人向我邀功,我还不知道呢。"
"所以师兄批了他会试第九?"
"兆廷,你不是不知,试卷由相关人员重新誊抄一遍再批,除非事先抽起一个人的卷子,否则绝不可能舞弊。对李怀素,我并没有这样做。我想看看他能走多远。"木三又是一笑,长长的眼睫在灯火下投下一片阴霾。
"李怀素这人最爱胡闹,他以前有心瞒我,我原来不知,他才学其实不浅。"李兆廷目光却是微微一暗。到底是冯少卿的孩子。
"嗯,这人滑头,但才气却是有的。这才气连连玉也看上了,且二人似乎早有交情。只是,如你所说,他并不适合做我们的盟友。对待妓女一事,他书生意气太重。感情用事的人,不配为我所用。当然,也不能白送给连玉。"
"是以,师兄故意在连玉面前提点她,好让连玉知道他与你颇有些交情,对他有所顾忌?"
"嗯。连玉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虽已洞悉大魏将提高粮油贩卖价格,但绝不可能答允。他知我与镇南王颇有交情,这压价的谈判只能由我来谈。是以,他虽知你是我门生,但粮油一事,他不得不让我几分,加上你能力在此,他不可能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徇私。明日,你最厉害的对手是七王爷连捷的门生司岚风,只要将他击败,便可摘下状元桂冠。过后,我将联合群臣荐你京畿提刑官一职。"
"京畿提刑官?"李兆廷微一沉吟,低声道,"师兄让兆廷担任提刑官,是要兆廷设法平反二十年前冯少卿审理过的那宗晋王谋反案?"
"嗯,世人皆道晋王造反,可事实当真如此吗?若被传位的实际上是晋王呢?"
而此时,权非同和李兆廷口中的连玉正在回宫路上。
前一刻,他还叫慕容六。因为,当朝太后外家,复姓慕容。
慕容七和慕容九,也便是七爷连捷、九爷连琴了。
连琴道:"六哥,你和太后本便因阿顾的事闹矛盾,现下还深夜带着权非同的未婚妻回宫,母后知道不气坏才怪。李怀素那笨蛋,浪费我们时间。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连玉褪下身上蓝袍,换上内侍递来的金袍,道:"七弟怎么说?"
一旁,慕容七连捷笑道:"臣弟不是已经给皇兄答案了吗?"
"好吧,你们又说鸟语了,小王爷我听不懂。"连琴用力翻翻白眼。
连玉让内侍下去,自己系上袍上绶带,"堂堂七王爷赠衣给李怀素,等于还李怀素一个人情,也就是说,他不想朕用李怀素。"
"那六哥你怎么想?"连琴紧张地问道。
"七弟,你门下那个司岚风怎么样?"连玉不答反问。
连捷摸摸鼻子,眉间现出忧色,"他本能问鼎,可既生瑜,何生亮,偏偏出了个李兆廷。我曾暗中抽起李兆廷的试卷看过,文采学识,俱是惊人,今晚一见,更确定是个人物。司岚风锋芒太露,刚难胜柔,只怕无法制衡他。"
"哎呀,七哥,敢情你今晚不怎么出声,就是观察人家李兆廷呀。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兴趣?"连琴大笑。
"去!我本就是温润如玉型的好不好?自然话不多。"连捷送他一个秋波。
连琴几乎没被他的冷笑话和表情呛死,好半晌,方才止住笑意,道:"不笑了,正事要紧。六哥,你查了李兆廷底蕴没有?他和权非同之间必不仅仅是老师与门生的关系那么简单。"
连玉闻言,瞟了一眼屋顶横梁。
一人随之倏然跃下。
"玄武,你别那么吓人行不行?每次出现都神出鬼没的!"连琴呀了一声,弹跳起来。
单膝跪在地上的蒙面黑衣人抬起锐利双眸,答道:"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万一哪天皇上又被刺杀,属下便是皇上的最后一道防线。神出鬼没是必须的。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连琴嘀咕:"皇兄和他的妃子办那个事的时候你也贴身?"
玄武想了一下,道:"皇上可以假装我不在,再说,皇上从..."
被连玉杀气凛凛地一瞥,玄武立刻换上无比严肃的声音,"主子,据朱雀命人带回来的消息,李兆廷和权非同实为师兄弟,都曾拜在听雨居士门下学习。"
"听雨可是一代大儒。"连捷微微皱眉,手指弯曲,在桌上轻敲起来,"父皇在世时,曾多次派人去请,都没能请动老爷子。若老先生愿意,如今已是我大周一名重臣了。六哥,你看明天..."
"连捷,明天司岚风若输了,朕整死你和他。好了,摆架鸣凤宫,再不过去,母后怕是要和朕断绝母子关系了。"
连捷一张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俊脸,终于一下子垮了。太后娘娘,拜托,你先整死你儿子吧。
此刻,孝安太后确实气得不轻。
三人到鸣凤宫见过礼,只见正中软榻上孝安太后冷冷笑着,不发一言。
这位年已半百的女子,当初是位铁腕皇后。她当时身无子嗣,将被先皇随兴宠幸过的一名早殇宫女所生的孩子过继到膝下,手把手地授其帝王之学,亲手将那孩子扶上帝位。
这孩子便是如今的连玉。
二人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
孝安平日轻易不动怒,如今眉宇见厉,灯下,红甲凤目,令人生怵。
连琴心中害怕,还是想替连玉说几句话,被连捷狠狠一拉,低喝一句"莫火上加油",方才悻悻住口。
连玉负手站于碧阶上,亦没有说话,薄唇微抿,有几分聆听训示却不会妥协之意。
气氛僵持着,直至孝安座下女子微微蹙眉禀道:"太后娘娘,皇上,无烟身子略见不适,想先行告退。"
孝安冷哼一声,"你这妮子心里想些什么以为哀家不知?你是想哀家放皇帝陪你一起走。"
方才说话的正是连玉的宠妃魏无烟。
闻言,她眼梢一掠连玉,低头回道:"无烟不敢。"
孝安冷哼一声,方凝眉看向连玉,"别家姑娘你不喜,上元节却偏偏多看她一眼。她即将完婚,你不惜用'投毒';一事留下她。哀家看你执意,心里再反对,终将她收为义女,让她留在宫里。外间认为你有意一挫权非同锐气。皇上,你当真是如此?给权非同一个警告不错,但你对那女子有意只怕也不假吧?哀家劝你一句,这几年,你不可碰她,直到你将权非同扳倒了。否则,她必成祸水。无烟的委屈,你亦该看在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