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欣眼睛霎时一亮,"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连月却道:"是我失言了。若你做了不该做之事,岂非是我所害?到时太后和皇上少不得怪罪于我。"
连欣哪里肯依,走到她面前,"我不会乱来啦。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嘛。我即便真做了,还能将你供出来不成?"
连月看她上钩,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听了岷州恶吏的事有感而发罢了,若几位大人不能搜集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我真想去过替天行道。"
连欣猛地点头,目中光亮大盛,"正是,这狗官太可恶了。我听母后说,这案子涉及朝中举足轻重的中立派老臣子,哥哥未必方便办他,这高朝义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就算了,若是我去,非将这贪赃枉法的狗官杀了不可。"
连月一笑,没再多搭话,告辞离去。
同晚,宫中一辆马车悄悄驶出了皇城。
京郊客栈,连下两天的雨水止歇。
双城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连欣哭喊着从连玉屋中跑出来,嘴里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她居然是个女人。"
后来,连玉并没避忌,让她直接看到了李怀素。
她知道,连玉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介绍:看,这是我的女人。也等于告诉她:别再多想。他似乎已经不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连玉了。她离家读书几年,上京变幻了天地,人也改变了。少年的连玉沉稳,但不狠;青年的连玉,沉稳,且狠。
她踏出了两天不曾踏出过的门。
门外兵卫看她行装竟似是要出远门,一惊,"姑娘这是要上哪里去?"
"岷州。"双城双唇轻启。
众兵士立下制止,"主上让姑娘留在此地等他归来,请姑娘莫要为难卑职。"
天地间的一片水墨仿佛晕染在双城眼中,她轻声道:"这世间人人皆为难于我,我为何要给你们行方便?"
为首的头目向她身旁的兵卫使了个眼色,本拟拼着冒犯将这女子擒下,回头再向皇上请罪,这位姑娘的安全是皇上亲自交代过的...哪知,眼前银光一闪,这女子已持一柄匕首横于颈上,目光冰冷慑人,"你们若不能护送我到岷州去,那么,我自己去。但你们若想拦我,我便立刻自裁,看他回来你们能不能交差。"
众人大吃一惊。
双城心下却笑得像花微颤:岷州案子非比寻常,权非同一定会过去。连玉,当你知道我去了权非同身边,会紧张吗?会来找我吗?我不想让你为难,可我绝不愿意看你爱上一个替身,哪怕,她只是阿萝的替身。
连欣出宫的同一天,素珍去了提刑府办案,她平日无事是不会过去的,让人担心的是,这一晚,她竟很晚未归。
众人正琢磨着去寻,有衙差送信过来,说是李大人命他交给诸位公子的。
无情拆信。
追命嘀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拆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外出数天,勿念。
"这怀素随驾出宫,因身体不爽被皇上遣回休养,现下又要到哪里去?"铁手拧眉,对这顽劣的家伙大为恼火。
"无情,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起批批这李怀素,可还当我们是朋友?"追命微微冷笑。
小周这时却冲冷血吼道:"喂,冰块,李怀素到哪里去了?"
冷血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出去找她,你们自便吧。"
众人都看到冷血浑身散发着冷冽如霜的气息,还有他衣侧握得死紧的双拳。
冷血几乎立刻出了府,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小周瞥向无情,似笑非笑,"你说怀素会去哪里?"
铁手和追命难得地见无情笑了,他的目光却极冷。他平日只是疏离,甚少像此时一样,两人都有些吃惊,只听得他道:"正想向周师爷请教呢。"
后来,冷血一直没有回来。
因怀素是自发失踪,众人虽顾虑他伤势方愈,但不至于太担心,纷纷猜测了一下他的去处,便回房歇下了。当然,"纷纷猜测"的实只有追命一个,无情和小周基本不怎么说话,铁手向来是听话干活的那个。
这个大家庭开始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夜半时分,府上各个房间的灯火依次熄灭。
唯独无情房中依然璀璨。
他倚坐在床上,一腿平平地伸展着,一腿微微弯起,美丽如晶石的眸子微微阖着,似在思考着什么要紧的事,闲置在膝上的五指却紧紧拢攥着。桌上灯火明艳,却暖不了他眼中的寒意。
那是杀气。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来人分明不是个客气人,从那敲击门板的响亮声音便可知道。
进来的是小周。他微微挑眉看着无情,"你真行呀,这明晃晃的灯火,你自己看着不烦吗?"
"阁下半夜到我房中就是要说这么一些有的没的?"无情轻声说着,语气不无嘲讽。
小周却听而不闻,笑道:"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出去。也罢,这次我认输,我不和你耗,先出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还是需要时间考虑一下追踪我还是怀素更好?"
无情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人倒是"坦诚"。
灯火将门口的少年映得清秀明媚,像朵花。这是个让人想将之置诸死地、又不免微生可惜之感的对手。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追踪怀素?我看这府里最可疑的就是你,你说呢?"
"哦?"小周扬眉,目光逼人,一笑之间已然离去。
无情微微冷笑,随之一跃而起,伸手一弹,噗的一声将灯火弹灭,竟尾随而去,毫不忌讳。
二人离去不久,府中起来小解的小厮只见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他一惊,正想喝问"什么人",却见进来的是冷血少爷。
冷血朝他点点头,回房去了。
房中漆黑,他将灯火捻亮,只见桌旁竟坐着一个似笑非笑的人。
正是已失踪一天的素珍。
素珍笑问:"怎样?"
"我一直藏在对面屋檐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了。"
"什么方向?"
"西北方。"
"岷州在东,楚州在南,这二人却往西北方而去..."素珍伸手揉揉疲惫的眉心,"棘手啊,两个都滑得像泥鳅。本来若其中一个是连玉的人,该猜我尾随连玉到岷州,应往东边追去才是。好家伙,这下两个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以图混淆对方视线。"
冷血问道:"你今天弄这一出,假装回衙门办公,转身就从后门回来藏到我屋里,为的是要查出他们谁是细作?"
素珍摇头,"我也想查,但现在不是时候,我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个,让他们先相互制衡着,这是我从连玉那里学的。"
冷血神色有些复杂,"连玉?"
"嗯,高朝义和李兆廷就是好例子。而且,将他们先引出去,我们就可以后发制人。"
冷血冷冷道:"你对皇帝很是赞誉。"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查过刑部的资料,旨意是他父亲下的,和他无关。爹爹从小教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
冷血的心莫名一沉,不愿她再多说这人,又想起她受伤时,这人甚至看过她的身子,他岔开了话题,"你将无情二人引开,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他们谁是连玉的人,往西北方走不过是声东击西,引开另一人的注意而已。这人既知我可能已往岷州而去,早晚也是要到岷州去的。我若在他前面,会被对方监视;我若在后面反而自由了。这就是后发制人。我们出发吧,我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