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先回宫复命,李提刑也尽快请吧。"
这厢红姑宣罢旨,也不寒暄,往素珍手上一塞,便领人领去,从头至尾,竟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女官的态度就是太后的态度,红姑一走,众人立时炸开了锅,素珍几乎立刻拉过小周,"依你说,怎么回事?这位姑姑以前就看瞧我不顺眼,无情可是救过公主的命。"
小周摇头,神色只比冷血方才难看,"不知道,太后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猜的。"
素珍心里一沉,面上却故作轻松,挽住无情手臂,"走,咱们领赏去。连玉赏破案的,太后赏救公主的。"
无情比众人镇定,微微一笑,牵过素珍的手,"走,领赏去。"
"瘸子。"
背后传来小周的声音,他侧身看去,小周眉头紧拧,"见机行事。"
这是素珍第一次进后宫,第一次单独面见太后,她心里感觉非常不好。
太后寝宫并非只有孝安一人,连月、慕容、无烟甚至双城都在,看样子是过来给太后请安。她和无情进来的时候,孝安正笑吟吟的和几人说着什么,看到素珍和无情行礼,太后笑道:"哟,李提刑到了,不必多礼,起来吧。"
素珍谢过孝安,抬头间却见孝安目光深沉,眼中并无笑意,她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孝安盯着她看了片刻,目光淡淡落到无情身上,"你就是无情?"
无情颔首,低声道:"草民无情叩见太后。"
孝安让他起来,侧身吩咐红姑,"听闻李提刑素爱喝上几杯,哀家此处有些陈酿,尝着尚算可喜,你唤人取几坛过来,给李提刑和无情公子也尝尝罢。"
素珍和无情忙道"不敢",素珍听孝安声音甚为平和,似乎并无针对无情之意,心想也许是他们这些人多心了,略略放下心来。
红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毕恭毕敬道:"是,奴婢这就去张罗。"
"李提刑,你有什么不敢的,整个岷州,属你最是来去自如。"
有人不咸不淡插了句话进来。
素珍视线虽打进来便一直和地面亲热着,却太清楚这胆敢在太后面前肆意插嘴的是什么人。除去慕容还能有谁?
"哦?"太后微微提声,似有些疑虑,"妃此话怎讲?"
素珍心想要糟,连忙回道:"怀素才疏学浅,帮不上忙,便先回上京处理公事了。"
"京里又有案子了吗?"
孝安声音似乎不过是好奇一问,素珍却惊出了一身汗,她哪有劳什子案子能跟孝安分享,这位铁血太后面前,打死她也不能提冯家的案子。
她正焦虑该如何回答,突听得无情道:"谢太后赐酒,这酒远远嗅着已是香气四溢,必是上品。草民得尝佳酿,真是三生有幸。"
"你倒是识酒之人。"
红姑正领着内侍鱼贯而入,也不知是孝安本便打算放她一马还是无情转移了孝安的注意,孝安赞了句,便没再问素珍,只吩咐内侍斟酒。
素珍松了口气,正伸手去接内侍递来的酒,却又听得孝安道:"说来哀家也许久没碰这百花酿了,这酒不吉利。"
"先帝还在时,曾养过一只狗,这畜生懂得讨人欢心,先帝自然疼爱,是以它脾气虽坏,将内廷弄得一塌糊涂,先帝都从未责罚,反觉有趣,和狗同榻同眠。当时,连几名宠妃也忍不住妒忌。说来也好笑,这人竟嫉妒一条狗。可是先帝再爱,那也不过是条狗,后来,这狗将先帝一幅画咬烂了,这画可是先帝的心头好啊,后来,先帝二话不说,便命人将这狗活活打死了。这畜生倒也冤枉,当时不过是馋这画上一滴酒气,那酒还是先帝赏画时喝的。"
女子笑声低低传来,素珍身上一个激灵,手上那杯酒差点没当场给它撒了!
若连这话她都听不明白,她就枉生为人了,她心中惊骇,忍不住抬头,却发现,孝安似笑非笑,正盯看着无情,果然,太后的心思你不能猜。
那个故事的受众不是她,是无情...
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可如此一来,她就不懂了。当然,不懂的不只她一个,双城几人分明也是一脸讶异,倒是无情远比她想象的冷静,仍是一副不卑不亢模样,直到孝安问了句"无情,你救了公主,想要什么奖赏",他方才眉头一拧,似乎认真思考起来。
他越认真,素珍越急,太后的东西能要吗?连欣救了就救了!她朝无情使眼色,无情却没有理会,低头一揖便道:"草民自知家国有规,只是,若能得太后恩典,草民希望能与衙内三名弟兄加入六扇门,若能再担上点小职,为朝廷效力,就再好不过了。"
素珍心忖完了,这次真的出事了!
孝安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她很快笑了起来,"难得你有为朝廷尽忠之心,哀家甚感欣慰。这请求哀家准了,就封你为六扇门副统领,隶属晁晃管辖,可还满意?"
无情目光一亮,立下跪下谢恩,孝安又问,"可还要什么赏赐?"
她声音沉肃,似乎确然还想赏无情点什么,素珍惊讶得无以复加,副统领一职,六扇门中已是一人之下了!
她怕无情再要什么,正捏了把汗,幸好,这次无情道:"太后厚爱,方才赏赐已是皇恩浩荡,无情不敢再要什么了。"
"倒没想到,小小一个提刑衙门竟是卧虎藏龙,都是明白人。你既如此说,哀家便如此听了,日后可别后悔才好,哀家这人做事喜欢一蹴而就,到时可不会再赏你什么了。"
话说得慈惠无比,说话人眼中却暗透杀气,素珍心寒之余,越发看不分明,就在这时,有人不经通传便急急奔进来,众人一惊,素珍看去,发现却是连欣,背后两个嬷嬷拉不住,急得惶恐跪奏,"太后娘娘恕罪,公主说要找您,我们..."
"行了,"孝安不耐挥手,冷冷道:"哀家知道你们看不住她,一群废物,出去吧。"
嬷嬷们如获大赦,赶紧退了下去。连欣站在厅中,看看无情,又看看孝安,眼圈通红,冲着孝安便吼:"母后,岷州那帮庸医治不好无情的脚,但他们说,宫里的御医可以,你为何不许我将他们带出去给无情诊症?"
孝安冷笑一声,"这无情救过你的命,御医若能治哀家岂有不让他们治之理?哀家早问过了,他这腿不能治!"
连欣拼命摇头,厉声道:"你说谎!先前我问,御医还说能治,怎么转个身便不能治了!我不管,我一定要治好他!"
孝安勃然大怒,拍桌而起,"连欣,你放肆!来人,将公主带回寝宫,没有哀家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违者立斩!"
连欣又惊又怒,她狠狠看孝安一眼,又定定看着无情,哑声道:"瘸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母后,我恨死你!"
她目中光芒跃动,竟是一番情意,素珍在岷州便已猜到几分,如今一瞬全然明白,心里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复杂。惊讶的是连欣似乎真的爱上了无情,复杂的却是她和无情并非良配,而且,从心底里,她认为,无情值得更好的人。
无情却仿佛没有看见,仍目不斜视扶拐站立着,目光淡然得似在看戏,连欣的一脸忐忑期盼慢慢变成失望,很快,她被几名强壮的内侍强行押着带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