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许进来。"
里间,他声音如云,听得出仍带着盛怒,也听得出沉着一丝颤抖和压抑。
纱帐几分朦胧,却凭空增添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床下是一堆逸散的衣物。
红罗裙,白内衫...
已是严冬,床前虽燃有暖炉,桌上茶水却早已凉如冰侵,连玉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
接连喝了三杯。
"热,难受..."不远处,带着极力压抑却仍透出哽咽的声音,低低哑哑传来。
连玉心脏仿佛被什么贯穿,手紧紧捏着杯子,却终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走到床帷之外。
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好似一尾小白鱼,一头乌发披散在枕上,脸上脂粉明明已被冲掉,却仍酡红如脂,显得肤色更为白嫩,仿佛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但鱼是没有手的,她似乎是在纾解某种痛苦,蹙着眉头,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手胡乱在身上拨打,几道淡青的痕迹布错。
他看得眼睛都红了!
耳畔只听得一个声音,杯子打翻,瓷末四射。
杯子掉了。
素珍觉得浑身都难受的很!
脑中隐约闪过方才的情景。几个会武的女官进屋强行抓住她,把她带到院外,饶是她见惯尸骸,那满地血肉、支离破碎的惨烈场面还是让她几乎张口欲吐。
那些宫人告诉她,主子方才在此撤火,若她敢以死相胁,她的人也将是这个下场。
而后,她被带回屋,再次被强行灌了一碗汤水,然后,她们便摘了她衣裳...
她怒恨已极,想起来穿衣,可突然便通身如火灼,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便这样窜了上来...她脑子开始模糊起来,爱恨一下澄空,只想甩掉此时身上这种痛苦的感觉。
"你是要逼死我。"
隐约中,那东西在她耳畔咬牙怒斥,将她抱得死紧...她吃痛,同时一股子血腥味扑进鼻中,她觉得难闻,手脚并用推拒,"不要,血..."
那东西却不放手,她却直觉骇怕他衣上那种重戾血腥的味道,不由得哭叫起来,那东西低叹一声,"我去洗洗..."
身上很快轻了,却又被迅速拍了打几下,仿佛是穴道被封,身体变得无法动弹,一床被子下来,将她严实裹住,随即又听得那东西和人说话的声音。
"这水烧开需时,皇上只怕要等一等,宫中有温泉..."
"哪里也不去,让他们上冷水就行。"
"可这天寒地冻..."
"朕说冷水!"
"是。"
"人派出去没有?"
"派了,派了。"
不久,又听到几人进来的声音,关门声,还有水花的声音。
她不知道屋里在做什么,那阵不适的感觉又利索传来,热,空,痒,她无所依从,可全身仿佛被锁住,无法动作,不由得痛苦地叫出来,"..."
那东西很快过来,在她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她于是又能动了,他似乎通身带着凉气,她伸手挠过去,手足并缠。
"冯素珍!"
她听到切齿般的声音,有什么带着凉意送进那处...她磨牙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哆嗦,叫了出来,那东西和她截然相反,他似死死忍着什么,声音哑抑。
她终于舒服许多,通身疲惫,满头汗湿半昏过去。
因感硌脚,她使劲踢了踢。
他闷哼一声,往她腿肚上打了一下,她有些吃痛,叫了一声,狠狠蹬了几下方才解恨,他又打来,只是这次手劲极轻,倒似方才挠痒,她很快便睡过去。
睡梦中,腹下又开始酸胀,她难熬的扭动了几下,那东西又上来覆住她唇,他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但没有立刻给她,而是过了好阵子,方才把那颗带着甘香的丸子哺进她口中...
三个时辰前,权府。
权非同喝过连玉的敬酒后,咬牙告罪,说新娘子突然身子不适,连玉笑说不妨,让他去看新娘子要紧,他便舍了满门宾客去,去了新房。前堂,李兆廷作为同门,和几名副管负责招待,晁晃和大管家悄悄退下,转身跟了过去。
权非同脸色铁青看着大床,上面只卧了一个昏迷的喜娘,新娘和新娘的朋友都不见了。
他旋即出去追问守门兵卫,说是两个丫鬟搀扶着醉倒的喜娘和周师爷出府。权非同二话不说,让晁晃点拨人追去,未几,回禀说,一路去都是马车轱辘的痕迹,他们已分头追去。
晁晃眉头直皱,权非同已一拳砸到门上,知这众花拂眼,已是回天乏术。
他大步步回新房。
管家拿起桌上茶盅,正往喜娘脸上泼去,喜娘浑身一颤,睁开眼睛来,目中却还闪着一派迷蒙,"这是怎么..."
才说得半句,便被一掌挥到脸上,嘴巴也几乎被打歪,她张皇失措,只看到那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华贵男子面如沉霜地站在她面前。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没有了平素的款款笑意,只剩浓重杀意!
"我夫人哪里去了,还有那小周呢?"他语气森然,逼视着她。
喜娘心肝噗跳,她知道,这位权相爷可不比那小娘子,是真正的绵里藏刀,若她答不好,小命难保!
她颤抖开口,"回相爷,当时我们三个吃了些桌上的食物便晕将过去,先是小周,接着是夫人,最后便是老身,这...府里的食物有问题,老身是千万个不知啊,爷饶命哪!"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老婆子话里的潜台词实是:是你家中食物出事,与我无关。
晁晃听得火起,一掌便要往她天灵劈下,没想到,权非同伸手过来,"饶她贱命,否则日后你大嫂得知,会不高兴。"
"滚,"他沉喝一声,修长的手指定在门口方向,"今日之事,你若敢乱嚼舌根子在外多说一个字,那末,便等着瞧你家中各人身首异处,曝尸街头罢。"
那喜娘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颤声应下,顶着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跑了出去。
"慢着。"男人又突然出声。
她抖着身子,惊恐地返身,等待他的判决。哪知他却淡淡道:"你跟管家到账房支二千两银子。"
那喜娘哭哭啼啼,乍惊乍喜,冰火两重天地走了。
晁晃有些愕然,换作是往日的权非同,这喜娘倒不知死多少回了,没想到...
"大哥?"
权非同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眼眸垂下,"她说,要赏给这婆子的。"
晁晃一时竟不知搭句什么话才好。
权非同双目已犀利地在地上扫过。那是一地瓦砾,还有燕窝、银耳、莲子、百合等物,他目光微闪,又扫了眼桌上吃食,都是一款一双。
"大哥,如何?"晁晃知他看出些端倪。
权非同脸色冷得似冰,"那小周很可能是连玉的人,只怕从提刑府走水开始,连玉便在谋算。他的人进不来,他便逼你大嫂主动出去见他们。提刑府那般光景,你大嫂怎会不把余下的人带回来。这小周在此,可以办的事情太多,下药,放人进府,伪装成丫鬟。"
"当然,也许他早安插了人,毕竟那小周也是晕了被驾出去的,是真还是假,说不清楚。连玉啊连玉,你倒是越发长进了,前院喝酒,后院放火。"
他脸上肌肉抽动,忽然拂袖过去,桌上轰隆隆一片厉响,所有东西被尽数扫下地。
"大哥,这...大嫂失踪,我们向外可要报?"晁晃见状,低问了一声。
"不报。"权非同唇瓣冷冷吐出两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