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原本脸色微白,闻言顿时又羞又急。
倒是慕容景侯拈须一笑,众人相继笑开。
素珍越发觉得连玉这人奸险无耻至极,既立威信又让人死心塌地,正正爹爹说的那种露底线、藏底牌的人。
慕容又连连看她几眼,笑道:"哟,这便是状元郎了吧?当日大街一见,已觉仪表堂堂。"
素珍一怔,猛然省悟:静书大叔被斩那天,街上有两个蒙面女子和连欣一起,其中一个穿红衣的便是这慕容。
她忙道:"不敢,娘娘见笑。"
这时,又听得另一个声音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跪在地上?必定是你做错事,惹我皇兄生气。"
不消说,这便是那个自进来便没怎么说话却一直狠狠盯着她看的连欣公主了。
素珍微微苦笑,臂上一着力,却已被人拉起来,鼻子只嗅到薄薄清香。一看,却是连玉。
她一怔。
只听得连玉笑道:"欣儿,六哥向你讨个人情,怀素是朕的学生,以后你也多提点提点他,可好?"
这话话中有话,众人听得分明,正是让连欣莫再为难李怀素之意。连欣自小长在宫中,焉会不明,一下急了,"连玉哥哥,是他欺负我!哦,我知道了,哥喜欢这死小子,我开了个赌局,赌李怀素考不上会试,宫里却有人出了一万两买这小子会赢,是哥哥你,对不对?你今儿个还将他封了状元。"
"这样,你输了多少,朕回头让内侍省将钱双倍给你。现下,你和你姐姐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哥!"连欣素知自己兄长脾性,说一不二,又看向连捷、连琴求助。前者摇头,后者耸耸肩。她恨急之下,奔上前,狠狠推了素珍一把。
素珍一个踉跄。连玉眉头一厉,伸手将她扶住。她稳住身形,挣开连玉,向连欣深深一揖,道:"往日怀素多有得失,公主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
连欣愣住,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恨恨掷得一句"没节气,你说不记便不记了?我去找母后,姓李的,你等着瞧",便拉着慕容走了。
随后,连玉也让素珍回去,让她明日开始上朝。
素珍离开。
严鞑皱眉紧问:"皇上,不知启用李怀素是何意?"
连玉一顿,未曾应答。
连捷略一沉吟,道:"容连捷猜一猜六哥心思。"
"当日,慕容将军那里一个小误会,李怀素与我等失之交臂,不想其后他竟大闹法场,事后六哥兴趣一生,派人去查,方知他便是当日客栈相救之人。欣妹知他住所,猜他是上京应考的,派人到吏部做了手脚。太后娘娘疼她,默许了。
"六哥后听欣妹说起此事,却并无阻止,只安静旁观。及至,李怀素到严大人府上相求那天,我们正好在商谈国事,六哥还是不曾点破,再次避开李怀素,只让严大人按自己想法来做。
"随后看他一路磕绊,直至会试微服国子监察看考生情况,不想竟又看到李怀素,虽说当时这小子和权非同颇有交谈,似乎早有交情,但只怕六哥心里已有了计较。后欣妹一扰,晁晃伤人,李怀素逃出国子监,六哥便开始四处寻他。
"直到霍长安报告六哥,是他一时不忍,怕欣妹发难,伤及李怀素生命,遂将李怀素藏起来,六哥便决定将李怀素约出来,见上一面。
"这一面,我和当日严大人一样,对李怀素也是有几分喜欢的,但他感情过于外露,只怕早晚出事,是以希望他还是离开为好。
"想六哥和臣弟想法也是一样,可六哥却留了一线,让青龙、白虎给李怀素捎了话过去,若他能领会,便招他为状元,由天来决定他的去留。"
"我该说李怀素聪明还是笨好?我怎么觉得六哥你就是只狼?"连琴嘿嘿坏笑。
"是,朕确有此意。最重要的是,前不久老提刑归老还乡,这职缺至关重要,需要合适的人来填补。一些有心人,只怕早就盯上这位置。"连玉看向连捷,兄弟心意相通。连玉微微眯眸,出了声。
其他几人一听,却几乎立时变了脸色。
"若教人调出二十多年前那个案子进行彻查,便棘手了。"慕容景侯低沉着声音道。
"所以朕必不能让有心人取得那职位。"
"六哥,我知道,你这是要抢在权相等人前面。可为何不用我们自己的人?"连琴忍不住道。
"因为,李怀素还会做实事,这职位,朕不希望形同虚设。"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一震,看向眼前神色严肃的君主。
"皇上,李怀素这人可信吗?"严鞑缓缓道出所有人的另一个疑虑。
"正是,万一我们怜他,他却是细作,这一切是权非同做出的一场暗度陈仓的好戏..."连捷目中透出一丝凝重,道,"六哥,他和权、李二人的关系只怕未必便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简单。"
连玉踱步到窗前,回头答道:"是以朕早已令朱雀着手调查他的身份。"
众人相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因为每个人都能看出,连玉对这李怀素甚是喜欢。
但连玉始终是连玉,从不会因为喜欢一样东西而失去原则。因为他这人实则枯燥得很,没什么真正喜欢的。
"六哥,一旦查到这丑小子是细作,我帮你杀掉他,让小欣子来也行,她绝对乐意。"连琴笑嘻嘻地道,秀美双眸却透出一丝嗜血的扞卫味道。
连玉挑眉一笑,朝自家兄弟肩上轻轻一捶。
想着事情、在宫中乱转的素珍此时连连打了数个喷嚏。
谁在说她坏话?
她低叹一声,用力伸了个懒腰,本还想问问连玉为何封她为提刑司,却已被他撵了出来,想来他们自己人有事商量。
只是,虽不知连玉何意,这官职却再适合她不过。
如此,她便可着手彻查有关冯家被杀一事了,哪个官员经的手、谁下的令,是先帝,还是...连玉。
若是前者,她要为冯家申冤,还冯家清白;若是后者,她...
这样想着,一阵轻风自她背后擦过。
她一惊,有人在背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嘴鼻已被人紧紧一捂,耳边吱呀一声门响,她已被来人抱进身旁一处房舍之中。
素珍一肘子往对方肚腹撞去,哪知动作方起,双手已被人擒住。她想哭,不会刚中状元便被有党派人士暗杀掉吧?正想狠踢那人下面,一句斥语已落在她耳边,"莫动,是我。"
她一听这声音,欢喜得颤抖。对方缓缓放开她,她也不看这人是谁,已伸手一把搂住,头往他怀里一蹭,眼睛晶晶亮的往他身上瞧去。
这是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毓秀如亭、芝兰玉树般的男子。
素珍日思夜想的人。
看着她扒在自己臂上的爪子,李兆廷微微皱眉。
素珍怯怯地看他一眼,随即示威地在他臂上用力捏了一下。
李兆廷脸上本微微绷着,这一下,唇线竟不免微微深了。
"你会生我气吗?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状元。我是耍滑头赢的,你还是最聪明的,不要不开心。"
素珍有千言万语想对这人说,到嘴边却成了这个,只怕他不开心。
李兆廷似也不意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怔,目光亦变得有丝深沉。
"兆廷,你怎会来这里找我?我们出宫找地方说话儿去。"
反是素珍警觉起来,左瞟右瞄,见此处似是一处废置了的院落,才略略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