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几名姑娘不觉低低惊叫出声。
莫愁双眸大睁,怒道:"妩娘,你不能这样!这镯子足值百两有余,你抢了东西还要抓人,这样做不是教其他姐妹心寒吗?你们放开、放开我!"
妩娘一个耳刮子打了过去,在她脸上落下一个深红掌印,冷笑道:"心寒什么?过了今晚,我自然放你。"
谢生低吼一声,便去抢人。只可惜,有时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很快便再次被几名大汉打翻在地。
莫愁哭喊:"谢郎,莫和他们争,我必不负你,死亦绝不负你。"
地上,脸上浆血模糊的谢生捡起地上莫愁跌落的一枚金钗,大叫:"龟婆子,我刺死你!"几名护院这次下了狠劲,有人一脚便往他心口踹去。
素珍一看这哪行,虽从方才便告诫自己这次绝不可再惹事,一跺脚,仍是冲过去阻止。没承想,阿顾已先她一步,低喝一声道:"住手!你说过的,一百两。"她冷冷地盯着妩娘,一抚衣衫,方才蓦然想起什么。
几名男子相视一笑,已各自递过钱袋。
素珍悄悄退了下去。李兆廷安静地站在最后面,她亦静静在他身边停下。他正摘下腰间钱袋,同时带出腰带里的东西。他很快将东西连钱袋一同收好。
她却怔在原地,哪怕前方影像、声音在眼里、耳廓依旧清晰。
前方,阿顾朝众人一福,最终欠身取了青龙替慕容六递去的银两。
妩娘自是不肯。
木三上前,笑道:"我们也不问你那位贵客是什么人,只是鄙人和几位朋友正好和京兆尹认识,若他接报你这楼里藏了朝廷的通缉犯什么的,你说会怎么样?"
妩娘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多见人事,闻言一震,眼角快速一掠眼前众人,竟是二话不说放了人。
谢生和莫愁相顾一眼,朝阿顾和各人一揖到地。那谢生却是个有几分傲骨的人,又问及阿顾名姓、地址,日后好归还钱银。
阿顾看了慕容六一眼。慕容六微微颔首。她于是笑言不必,祝愿他下届高中。
木三笑道:"今日尽做散财之事,阿顾便饶过大伙吧,这下可到酒楼了吧?"
阿顾歉意一笑,却冷不防忽而被人一推,一跄之下,却发现竟是那个瘦小少年李怀素。
慕容九伸手去拽人,有些坏心眼地故意去掐少年的手臂,小用了力道。没想到那李怀素却动了蛮劲,竟一下甩开他,幸亏他撤手时狠力掐了李怀素一下,才不至于吃亏。
慕容九这一下是真将素珍掐疼了,只是这疼到底比不上心头那股突如其来宛如潮涌的涩意。
眼中明晃晃的竟只剩李兆廷方才不动声色放回怀里的东西。
那是...此前阿顾捐施了的玉簪。
另一边,阿顾一怔之间,又教那少年用力推了一下。
"李怀素,你又在胡闹什么?给我滚过来!"慕容六眉头一皱,这晚第一次微微沉了声音。
"六少,阿顾没事。"阿顾即刻回道,又看向素珍,低叹一声,"可是阿顾何处开罪了公子?"
素珍却回头看慕容六,解释道:"我就是想找谢公子说几句话,阿顾...姑娘挡着我的道了,我才..."
她此言一出,众人一脸鄙视。
你和谢生很熟吗?能有什么说的?找借口也要靠谱呀。
这一众公子哥儿各是些什么人,谁看不出她对阿顾有敌意。
慕容六却没再言语,只目光中闪过些警告意味。
素珍微怵,暗暗咬唇。
素珍没有回她,阿顾却不计较,一笑侧身,现出惊讶的谢生和莫愁。
"怀素,你当日称我一声大哥,现下可否听大哥一言?时辰不早了,六少时间宝贵,且抓紧一聚。"
背后突然传来木三一声淡语。
而不知是在他暗中授意下,还是那人自己所为,她向着阿顾忽而举起的右手被李兆廷扣住。
素珍心想:是前者吧,不然以李兆廷的性情,怎会当众这样做。
又或许,他真的那么喜欢阿顾,不惜于人前暴露自己的心思。
阿顾、阿顾,一顾倾心。
冯素珍,李怀素,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一听就是霉气十足!
她缓缓看向将她手腕扣住的李兆廷。
"李公子请听六少和木兄一言吧。"他看着她,眸深如潭。
素珍的心缓缓往下沉。然而,实际上,她早在慕容六方才出声时便已被一言惊醒。这一举手欲再推,只为吓一吓阿顾。果见阿顾眉心轻蹙。只是这女子亦是大度,脸上仍旧笑意淡淡。
"我只是手有些累了,想举伸举伸,倒是木大哥、兆廷君想到哪里去了?"她一笑,反问李兆廷。
木三哦了一声。
李兆廷微一皱眉,松了手。
当日为情易装,她虽一身男装无懈可击,身量在女子中却只算中上,不及谢生身高,便微微仰头,认真道:"怀素有疑问想请教公子。"
谢生忙道:"不敢,公子请说。"
素珍又看看莫愁,"姑娘莫要在意。"
莫愁惊疑,出于礼节,一笑摇头,却听得这人道:"谢公子可曾喜欢过那位青梅的姑娘,可曾对她好?"
谢生竟僵了半晌,方一凝莫愁,苦笑道:"在遇到莫愁之前,我原以为会和她结发,自是待她好的,可后来...公子已知去脉,小生便不多言了。"
素珍想了想,低头看着地上的石板路,"可是,你以后还是会碰到很多人呀,美丽的、聪颖的、善良的、懂你的...届时又有这些个姑娘出现,是你喜欢的模样,那该怎么办?像你抛弃原先的未婚妻一样,不要莫愁了吗?"
谢生一下愣住,莫愁亦是微变了脸色。
"我说,李怀素,你也太傻了吧?小爷家中女人多了去了,各种喜欢,万种风情,何须考量这许多?一并要了便是。"慕容九瞥她一眼,不耐道。
阿顾此时微微敛眸,淡淡道:"公子倒是问得好。只是、只是...这人情总是如此,喜新厌旧是人之本性,但阿顾想,那责任道义总是在的,至此也便要论一个'最';字了。谁最得心,便最爱。"
素珍侧身看着她,有心反驳,嘴唇嚅动,却说不出什么来。
嫉恨是一回事,道理亦是一回事,阿顾所言似乎...并无不对。
对于情爱,若说拿之来炫耀,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前者炫耀的往往是数量,后者炫耀的大多却是时间...
我有过多少人和他爱我许多年。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可现在听去,似乎是。
李兆廷在她背后,没有出声。她很想看看李兆廷的神色,却再也不敢妄动,怕教人看出什么。
四下突然一时静了。直至她身上被覆上一件袍子,犹带馨香温暖。她一愣,这温暖让她觉得自己快冻僵了,看去,却是今晚甚少说话的慕容七。
他穿一身洁白单衣,轻声道:"慕容七不知怀素在想些什么,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抵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想法,有的亦只是哪些是玩玩而已,哪些可以挚爱守护。"
"我...早逝的爹爹对我娘亲就是。"
"我亦会。"一直没有答话的谢生突然回了她。
慕容七却淡淡一笑,"怀素莫怪慕容七直言,那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素珍心头一跳,又看向紧紧咬牙的谢生。
慕容七笑道:"好了,我六哥明日事情诸多,也是时候该回家了。怀素还是听你木大哥一言,往下一站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