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牢中,看到那日益沉静的丹茯和已经几乎看不出有丝毫血色的云集,无忧松了口气,淡漠的眼中闪过一道不知名的流光。
“看来,你已经放下了!”无忧淡淡地道。
闻言,丹茯茫然地看着无忧,又看了眼那已经洁白如初的云集,心中奇怪,他真的放下了吗?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呀。
无忧自然知道丹茯的心思,其实说实话,十多年的仇恨,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强迫的环境下,这么快就放下呢?当日北冥清悠说什么仇恨放下了,云集就会恢复洁白,其实都不过是她在哄丹茯罢了。
云集之所以会变色,那是因为它吸取了巫云扬和丹茯的血,他们一个是云集的主人,巫家后代,一个是现在使用云集的主人的至亲,这是魔化的过程。
而如果要使云集褪色,变回以前的样子,就必须有巫家后人施法,或者是有苏家后人通过风起施法,将它的魔性消除。丹茯心中的仇恨消除与否,都与之无关。
无忧没有为丹茯解答,只是伸手启动机关,将丹茯身上缠着的粗大铁索收起。虽然云集恢复并不能证明丹茯放下了仇恨,但是她每天都会来这里一次,丹茯的表现她看在眼里,纵然没有放下,却也有悔过之心,她相信,再往后的日子里,他终会放下,与北冥瀛翾相处,也能够和睦,甚至是成为好兄弟。
见丹茯虚弱地扶着石壁,没有力气站立起来,无忧便给他服下了一颗丹药,不一会儿,丹茯苍白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
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回来了,丹茯欣喜之余,也觉得奇怪,看着无忧问:“你真的要放了我?”
无忧点头,“云集恢复之日,就是你重见天日之时。”伸手将北冥瀛翾留下的信递给丹茯,“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信。”
看到这封信,丹茯急忙夺过,快速地拆开,展开里面的信笺。这几个月,一直支撑着他的,就是这封信了。可是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却惊愕住了。
原来,这封信其实并不是信,而是一张画,画的是巫云扬在云蛟峰的那处草屋前,有两人在垂钓,脸上都是轻松的微笑,而那两个人,就是巫云扬和丹茯。
看着丹茯怔愣的模样,无忧眸中含笑,“他一直都在等你回去!”
其实,巫云扬并没有死,云集虽然有着‘云集一出,必有死魂’之说,但是它却无法杀死自己那拥有巫家之血的主人,所以巫云扬当时真的只是伤到了手,完全没有性命之虞,只是用了巫家秘法伪装成已死的样子。
当初北冥瀛翾在看到巫云扬的‘尸体’的时候,就很怀疑他死亡的真假,因为巫云扬是无敌的,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杀死他的人,也就只有楚锐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巫云扬会死在小小的一个丹茯手里。
若说心甘情愿被杀,那也说不通,因为巫云扬隐居离山,目的是和无忧一样的,都在等待着北冥昊宸退位,冰希儿回到离山,然后就可以和他们做邻居,日夜相伴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无论巫云扬多么看中丹茯,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等待了二十多年,即将实现的心愿,正因为如此,最后北冥瀛翾和北冥清悠只是把巫云扬的‘尸体’放在了冰库,而并没有按照冰希儿的规矩,将他给火化了。
满天星辰,银河莹亮,秋风乍起,江水潺流,一艘画舫顺流而下,在这青山绿水间,如同直追队伍的孤雁,更似那回归家园的游子。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
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
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
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空自恼夕阳好前尘往事随风飘。
恬淡知幸福的味道。
霜鬓角难预料尤记昨日忆今宵。
却不知岁月催人老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把酒问月姮娥可好赢也好输也好自古难料不如布衣青山坳喜也好悲也好醉时狂歌醒时笑不辜负青春正当年少悲也好醉也好大梦一场全忘掉白也好黑也好都是有缘聚春宵思前想后即使春宵无聊怕只怕孤独醉人倒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何时红了樱桃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把酒问月姮娥可好金缕一曲羡煞尘嚣。
歌声婉转清脆,饱含深情,更有闻者随手敲击节拍,跟着和唱低吟。
望着天上那可明亮的不可忽视的紫微星,沙箬窝在北冥瀛翾的怀里,感慨地道:“没想到,一切原来是这样,我居然是那可害得你失去皇位的白虎星。”
北冥瀛翾看了眼手中这张,去年楚锐再北冥昊宸生辰当天,让杨牧送来的信笺,上面写的正是紫微星更替之变化和他与沙箬之间的天定缘分,微微一笑,信手将这张保留了一年多了的信笺捏成粉末,道:“白虎星又如何?就算你会祸害我一辈子,让我厄运缠身,不得善终,我也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
心中虽然感动万分,可是沙箬还是忍不住白了眼北冥瀛翾,“你才是祸害呢!”
但是随即一想,又觉得既然她这颗白虎星会把北冥瀛翾的皇位给弄没了,还很是有可能让他厄运缠身,沙箬便急忙道:“就算真是祸害,你也已经娶了我了,就必须认命,不可以后悔,否则,我就家法伺候了。所以呀,孩子他爹,你要学会认命!”说着便在北冥瀛翾的鼻梁上轻轻地掐了一下,故作蛮横。
北冥瀛翾看着觉得好笑,突然觉得,自己日后的日子还真可能不好过,有冰希儿那个婆婆的教育,他相信,沙箬此时的故作蛮横,终有一天,会变成现实,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论沙箬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甘之如饴,认命地承受着。
搂着沙箬的手臂紧了几分,北冥瀛翾新奇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孩子他爹?”
“对呀,怎么了?不喜欢吗?”沙箬挑眉问。
“当然不是了,我很喜欢。”北冥瀛翾笑得如同偷腥的猫一样,这个称呼虽然很糙,但是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却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温暖。
“说起来,我也该取一个新名字了。”北冥瀛翾突然想到,“既然要归隐,就不能再用北冥瀛翾这个名字。无残的信凭我也交给了云天,自然也不再是无影了。至于蓝瑾轩,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头现在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算了吧。”脑中一闪,“对了,就叫龙涎吧,当初在广陵府,你给我取的名字。”
“龙涎?”提到这个名字,当初在广陵府的美好时光又浮现在了眼前。“也好,从此以后,我就是龙涎的妻子,而不是隐帝的隐后。”
想到北冥云天颁发的那几道旨意,沙箬道:“你说云天要立逸眉为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云天对逸眉的态度比对别的什么人要特别温和些,但是也没有看出,他是喜欢逸眉的呀,怎么会突然要娶她?”
闻言,北冥瀛翾眉头微微一皱,想到前些日子他托璎珞打探到的消息,就不由得担心和自责。他没有想到,北冥云天居然会用这种法子来惩罚逸眉,这简直是把自己也给惩罚进去了。突然灵光一闪,心头的担忧散去,反而生出了几分期待。
“你也说了,云天他对逸眉特别的好,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他现在必须要一个皇后,才会这样对待决定吧。”
沙箬点了点头,也觉得是怎么回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这样在一起,能幸福吗?”她真的是很担心那个如同玉兰花般的女子。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谁能说,他们日后不会生情?”
虽然如此说,但是北冥瀛翾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北冥云天那种性格,是不可能真正的爱上一个人的,而且他也不是逸眉喜欢的类型,他们二人至多只能够相敬如宾,在生活中相处地如同知己好友或是家人,而永远都做不到夫妻之间该有的爱情。
船上又有人在唱歌,北冥瀛翾突然也生出了唱歌的冲动,于是便引吭高歌了起来。
“记得吧一年最冷的那一刹和你登九重的宝塔迎风飒飒看晚霞上马吧才不管意气谁风发或只剩西风和瘦马身边站着你天地才浩大在人世间叱咤全天下称霸还不如和你照蜡饮一杯茶经过春繁华才会秋萧杀江山再无价也是水中花……”
“这是什么歌?”沙箬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很耳熟。
“这首歌是我按照那曲《倾尽天下》而写的,叫做《凤于九天》,你喜欢吗?”
“嗯。”沙箬笑着点头,“我突然觉得,那首《倾尽天下》就像是给我们写的一样。”
凝视着沙箬此时为了方便而易容过的脸上那点额间朱砂,北冥瀛翾一笑,“‘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究是为你覆了天下’、‘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可不是吗?这就是为了我们而写的!”
望着那半隐于星辰中的明月,又扫了眼四周沧桑的山水,再看看怀中的妻子,北冥瀛翾顿时有种虽死无憾的感觉。
紧紧地搂着沙箬,凝视着她此时清秀的面庞,北冥瀛翾深情无悔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沙箬一笑,虽然不再倾国倾城,可依旧印在了北冥瀛翾心底深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樱唇轻启,却回响在整个湖面上。
千古风流,都看今朝;把酒高歌,只需欢笑;谁还想明朝多少豪杰,只为红颜将江山忘掉;四面楚歌,都能笑傲,江山哪比得上红颜花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