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儿,以后有心事的时候麻烦告诉我一声好不好?”满天繁星的长廊上,只有雪雁掌灯在黛玉前面走着,忽然,从长廊的一侧传来一个有些责怪的清越声音。
是水溶?!
黛玉惊了一下,讶异极了,“溶,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说黛儿一整晚不回宁歇房,黛儿觉得我一个人在鳯日宫会睡得着吗?”水溶有些无辜地恼着,黛玉这句话,是不是问得有些多余了呢。
黛玉的脸上顿时有些绯红,雪雁知道水溶对黛玉的关系,见了黛玉这样,倒偷偷抿唇笑了笑,走回去几步,把手中的灯笼交到水溶手里,自己一个人借着星光的光亮回宁歇房去了。
“我们,走走!”水溶见雪雁这样子走掉,情不自禁接过雪雁手里的灯笼后他还是有些尴尬,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小丫头看破了,还这般的细心成全。这个雪雁,真是个小精灵。
“嗯!”黛玉点点头,脸上的绯色还未褪尽,却被水溶上前靠近自己的身边更激了起来!
路旁的桃花和玫瑰在星光下格外幽香美丽,静静地被风吹拂还有倩丽的影子。
“黛儿,白日里才见了你哥哥,怎么这会儿夜了还去秋曦斋,你有什么事可不能瞒着我!”水溶与黛玉并肩爱星光下走着,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并行相随。
“溶,你要审查元妃吗?这件事情,可能我们都被骗了,到时候审查出来的真相并不是我们所预期的那样。”黛玉知道水溶是关心自己,也因为水溶关心自己而更为担心。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锦袋跟元春扯不上关系,跟青萝也扯不上关系。水溶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元春与青萝两边互相角斗削弱势力,如果事情查出来跟这两边都无关,那水溶肯定会失望,黛玉不愿看到这个样子的结果出现,最终伤害了水溶的自尊。
水溶听黛玉突然说这样话,更确信黛玉知道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而在为自己担心,所以才会临夜跑去秋曦斋找她的哥哥璟天商量。
一直一直,所有的事情都是水溶一个人承担着,就是自己最爱的弟弟,水溶也舍不得将胸中藏着的重荷说出来。现在,却有一个看上去如此美丽而柔弱的女子替自己分担,水溶顿觉肩头轻松了下来,这一种亲近的抚慰亲密无间,比任何一种的甘泉都来得清爽甜美。
“黛儿,谢谢你!”水溶倏然捉住黛玉的一只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嗯?!”黛玉疑惑,自己并没有帮助水溶什么,水溶为什么要谢谢自己?
“有你的分担,不管即将来临的是怎样的风暴,我都能承受!”水溶凝视了黛玉,把自己坚毅的一面展现在黛玉面前,瞳孔里亦溶满了柔情,“所以,不管以后怎样,我都要抓紧你的手,你不可以再去牵别人的手,知道了吗?”
语气里,是小小的威胁。
黛玉眨眨眼,这个水溶,怎么突然好霸道哦!“放心,不会有人和你抢你想要的的。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也被抢不走啊!”黛眉笑得微翠如烟。
“这样就最好了!”水溶顺着牵住黛玉的手把黛玉怀里拥了,很舍不得怀里人的馨香如玉,所以,别人都不可以抢他的黛儿!
“溶,我很不安。”黛玉被拥在宽大草叶香气的怀中,嗅着水溶衣服上散发的清气,方才的凝重又爬上心头,要是水溶查出来的结果既不是元春也不是青萝,而且查不出那个人是谁,这对作为大皇子的水溶会不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为什么?”水溶让黛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心微微的被提了一下。
“你说三日后便对锦袋一事做决断,上一次审问突然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锦袋已经是意外,三日已过了两日,明天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意外发生。我怕,我怕你陷入有心人设下的陷阱。”黛玉眉心蹙着,没法展开。
“黛儿,自白日里你去了缀锦楼便忧心忡忡的,你的担忧是不是跟刺绣的事情有关?”水溶脑海中闪过黛玉在迎春屋里奇怪的反应,逸眉警觉了起来。
“溶,我怀疑那个锦袋跟那日我们所见到的添补刺绣上去的两片枫叶有关。那两片枫叶的针法若去掉一条线,跟我的就是一模一样!我也好惊奇这个世界上能有模仿我模仿得如此逼真的人。”黛玉不想瞒水溶了,说出这些,应该对水溶有帮助。
“你是说那锦袋是贾迎春模仿你的?”水溶讶异,看不出那柔弱淤塞的贾迎春能有那般悟性与才华。
“唔!”黛玉摇摇头,“是另一个人。我的针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模仿得出的,而且,如果这个人没有看见过我的刺绣和刺绣过程,是不可能模仿得出的。是乳娘的话提醒了我,在我绣锦袋的过程中,只有三个人见到过我的刺绣,其中只有一人很近地观察过我刺绣的过程。这三个人是贾探春、顾青萝和薛宝钗,只有薛宝钗很近地观察过我刺绣的过程。而能找到跟太后娘娘的材料一模一样材料的人,薛宝钗的可能也最大。”
水溶凝眉,“薛宝钗这个人我一直没有接触过。但宫里的人个个都不能小觑,我们以后多观察这个人,以免暗地里跑出一条冷蛇把我们都给咬了!黛儿,以后可不准你再跟这样深藏不露的人有什么接触了,不然我不放心。至于明天要给的决断,我根本就不必给决断,一切见机行事。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准多想!”疼惜地在黛玉眉心印上一吻,驱散黛玉眉梢的担心。
“嗯。”水溶已经有应对之策了黛玉就放心了,轻轻点点头,牵了水溶的手两人借着星光往星光下的鳯日宫走去。
次日,后宫里的妃嫔集聚一处,太后、皇后、元春、青萝都到了场,赖嬷嬷也浑身禁不住还没说话就有些哆嗦地到了场,水溶便走上前长话短说的说了一句——赖嬷嬷的话证据不足不足以全信,锦袋的事跟黛玉无关,当事人嫌疑无法洗脱必须各自善后,事后给太后一个说法。
水溶的话才了落音,赖嬷嬷颤抖着说的一句话差点致元春于死地!
赖嬷嬷道:“老妇以人头担保这个锦袋就是顾青萝逼我偷渡的太后娘娘的锦袋,请太后娘娘明察!老妇以人头担保这个锦袋就是顾青萝逼我偷渡的太后娘娘的锦袋,请太后娘娘明察!老妇以人头担保这个锦袋就是顾青萝逼我偷渡的太后娘娘的锦袋,请太后娘娘明察!”
赖嬷嬷一口气三次重复这同一句话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太后便命身边的老公公将那锦袋再次递到自己手中,孔雀金线,银黄色圆环暖玉,黐褐色梅花流束,没有什么不对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一件一件喜爱之物,珍藏在宝物阁里……再一看,“大胆奴才,还不给哀家拖下去砍了!”太后大怒!
“怎么了?”
“怎么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惊讶的目光移向了愤怒的太后!
金线下面居然用隐蜡丝多绣了一个“卑”字,还好太后知道这个锦袋不是黛玉绣的,不然此刻首当其冲遭殃的可就是黛玉了!
太后盛怒之后不发一言,也不把手中的锦袋给任何人看,命人抓了一手将这锦袋呈上来的探春,将牵涉其中的贾元春和顾青萝二话不说也都让入了狱!
水溶和黛玉都是惊讶万分,何事让太后如此动怒,连一个律法证据都不用顾了,连可能的后果都不用顾了就拿下人?
水溶向太后身边的老公公使眼色,老公公只皱了脸对水溶摇摇头,示意水溶现在不要去问,缓缓再说。
那赖嬷嬷没想“元春”要自己说的一句话不是救自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反而是害自己马上上了断头台,当场又哭又拜又喊又闹地被拖了下去。
三天之后,太后气消,元春和青萝总算彼此妥协,求了一个红及后宫共同的人,戴权,到太后面前说好话,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探春身上,这事才算了结。因贾家自先帝以来是朝廷的大功臣,探春毕竟是贾母的亲孙女,贾母舍不得,元春也不得不顾及这份姊妹之亲和贾母的眼泪攻势,施好处让戴权在太后面前又极尽说了一通好话,探春才免了死罪,从此变为庶民。
为此,赵姨娘硬扯着贾环,在宫中废落的院子里悄悄烧了一把子香,赵姨娘拜天拜地探春有了今日的下场!真是母女冤家死仇敌啊!
谁都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唯一的赢家便是那只幕后看不见的黑手。
而这个几次救下元春的贾家依傍,将为贾家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宫里面因为这一场变故消停了好一阵子。在这一件事里,最不安最不安,最难过最难过的,不是贾母,不是贾政,更不是赵姨娘,是软弱的迎春。
妹妹的出事,家庭的不可信赖,继母的咄咄逼人,最值得信赖的好友最为依赖的好友可能就是那个残忍地对自己的妹妹出手的人,对贾家出手的人,迎春真的无法理解,宝钗为什么要这么做。贾家跟薛家无冤无仇,更是亲上加亲,宝琴是宝钗的胞妹,现在是宝玉的童养媳;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亲生的姊妹,更是亲得没法再亲的了!宝钗,为何要这般?虽然迎春一向不去争取什么也不去招惹什么,但是这一次,她分明感觉到那两片隐藏在刺绣上的枫叶,就是在幕后操作的黑手!
迎春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邢夫人更是有些不受用。家里的顶梁柱屡次要塌,自己的一个女儿一点儿也不争气,那一天元春倒了,贾家也就倒了,那她这个忍气吞声的大太太岂不是就没了出气的机会?没有了元春也好,没有了贾家也好,邢夫人想要的,只是在王夫人面前坐回自己大太太应有的尊严,而不是处处她这个大的要屈居于王夫人那个次的之下。这一口气,邢夫人怎么也咽不下去。还有那个可恶的贾母也是可恶之极,因为二房中宫中一个爬得高的娘娘的缘故,完全宠着那个小儿子贾政,把大房的人不当人看,家里的事情也不给自己插手。自己这个“大太太”倒像是个“二太太”的样子,那个面瘫装老实的“二太太”却夺了她大太太的风光体面!
这个王夫人和老贾母,邢夫人在心里发誓是一定要报复的,有朝一日逮住机会就要爬到这两个人的头上,出一口几十年做媳妇憋在胸口的恶气!
邢夫人才走到缀锦楼花厅门口,见迎春抚窗在那儿发闷,脸色郁郁寡欢。这在邢夫人眼里就是死气沉沉、哭丧没用的样子。邢夫人本来心头不舒服,这会儿见到迎春这个样子更是有气,司棋在一边见到邢夫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来训斥迎春,走向前来便想阻拦,不想让邢夫人在迎春焦虑的这个时候还来恶妇恶言。
“大太太,二小姐她身体正不舒服,她好可怜,请你不要再打扰她了!”皱着眉上前,为了迎春,司棋坚强无畏地挡在邢夫人面前。
“啪!”劈头就给了司棋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蹄子,你算哪里来的?连你也敢阻拦我?”邢夫人啐了一口浓痰骂道,已经气得跨步偏往屋里去。
“娘……”迎春见司棋为了自己挨打,心中一股愧疚蔓延,跑上去扶了司棋在自己身后,又很无奈地叫了一声。
“你还记得叫我这个娘?剩下的三个姊妹里边,你最不争气了!你看那个贾元春和那个老太太,今日连疼爱的亲妹妹亲孙女儿都敢卖了,你这个不争气的,”邢夫人说着怒发冲冠,再加上更菜司棋的阻拦,更是气焰不可收拾,用食指点了迎春的头便一句一下的戳了起来;还不忘利口斥责,“人家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都不给我争口气弄个靠山来,改明日开刀人家就要开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若是个争气的,也学学你哥哥,谋一个一妃半职来给我看看,也不枉我白养了你!”
“大太太,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二小姐为了你已经去争取过得到大皇子的青睐了,可是这不是一个命吗?如今三小姐这样子卖命又怎样?还不是落得一个‘庶民’?”司棋为迎春抱不平,为什么每次,迎春都不肯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呢?就这样一直让这个后母欺负下去,要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啊?
“你……你……”邢夫人气得眼珠子瞪得铜鼓似的老大,气儿也喘不上来了,食指转而指住司棋便心气难舒,又要打过去,司棋却被迎春护在身后。
“你……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蹄子!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就不是我邢夫人!迎春,你这个小贱人交出来的好丫头,你给我让开!让开!”邢夫人火冒三丈,被王夫人压抑累积的暗火在这刻被司棋点燃,竟然好大力气一把推倒了迎春直直栽了地上。
“我叫你嚣张!我叫你顶撞我!你再顶撞我啊?你再嚣张啊?”邢夫人失去理智的双手捉了司棋的双唇便拼命地撕裂,朱红的血一下子染了她绿玉镯子半圈的红。
“啊!不要啊!不要!”司棋疼痛得大叫,又不敢以牙还牙动邢夫人,只得痛得大叫,泪水也一颗颗一下子滚落下来。
“不要?你也知道不要?我今天就收拾了你看你还嚣张不嚣张?张狂不张狂?”邢夫人已经打人打得眼睛发绿,失去了离职。
“娘……!”迎春从地上爬起来,拼死地夹进邢夫人与司棋之间,想扯开眼睛发绿了的邢夫人。
邢夫人全身的神经只觉此刻异常解恨,把对王夫人和贾母的气全发泄在司棋身上,哪里停得下来???!!!
“娘,我是你的女儿啊!”迎春悲恸哭着瘫倒跪在邢夫人面前,软弱无助的脸上泪流满面,含泪的声音歇斯底里。
“二小姐?”司棋从未看到过这样子悲痛无助的迎春,被撕扯的双唇含糊同情地发出怜惜的一声。
邢夫人看到这样子泪流满面情绪激动的迎春,是一个在她的眼睛里几十年来从没有看到过的迎春,邢夫人如遭雷击一般,木头似的把目光凝注在迎春的身上,被迎春稀罕的骨气震慑了!
“二小姐!”司棋趁机从邢夫人手中挣脱出来,过去扶住迎春,搀扶起哭得虚脱差点晕厥的迎春,无视一边邢夫人的震惊,徐徐出了花厅,直往迎春的睡屋去。
邢夫人几乎是懵懵懂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今日,她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迎春,那一句话传出的坚韧与傲气,足以吓得邢夫人魄散魂飞。太意外了!真的是太意外了!
见探春被贬了庶民,皇家的力量是强大而不容抵抗的,虽然如今朝局暗涌,而太后说生就生,说死就死,这就是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能撼动。黛玉很担心那个母后的人,这个人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利用皇家的手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在宫里为所欲为,那只黑手,会不会伸向自己的水溶?
黛玉好担心好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要为水溶操心的。黛玉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要去找迎春谈一谈,便叫了水溶来,让水溶陪自己再去一次缀锦楼。
凭借水溶的身份,水溶陪着黛玉直入缀锦楼去见迎春,却被司棋堵在了楼下。
迎春因才跟邢夫人“吵”了一架,有生以来第一次因自己的丫头发了一次威,现在只觉浑身虚弱,躺在在床上懒得下床,懒得动弹,这会儿听到下面黛玉和水溶的声音,倒硬撑着下床来到屋里窗口,叫司棋带黛玉水溶上花厅去。
黛玉没想到迎春愿意见自己和水溶,对迎春的这一点改变倒是很为意外。
司棋不懂为什么自己家二小姐现在身体这个样子了还要见外人,但是被吩咐,她也只好领着黛玉水溶上楼。
到楼上时,迎春已经强支撑着身体在花厅的红木小椅上坐了,见黛玉水溶进了门,便对司棋说道:“司棋,去沏茶来。”
司棋对今日迎春的连连改变大为瞠目结舌,一下子摸不透素日再熟悉不过的迎春,点了点头,只好照办,沏茶去了。
黛玉和水溶也明显感觉到迎春这不少的变化。
黛玉还没开口,迎春便先开口了,声音还有明显的虚弱,“大皇子和林小姐来,是为了那日在我这里见到的枫叶的事情吧?”
黛玉点点头,心中已经知道此番没有白来,在这里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迎春知道黛玉这样心思聪明灵窍的人,什么都瞒不过她的,就是自己不说,她既然撞到了,也会查到自己这里,把事情弄个水落石。想到宝钗对探春的出卖,迎春便不隐瞒,“那块刺绣,前面色泽均匀的枫叶都是我绣上去的,唯独后面两片枫叶,是有人不上去的,这个人,就是宝姐姐,哦,不,是薛宝钗。”
从迎春的吐字达情,还有上次帮宝钗刻意的隐瞒,黛玉猜得出迎春跟宝钗之间,一定有过某一段深厚的属于心灵上的契合相惜。而现在这段心灵上相惜的感情,已经被一方事先打破,破镜难圆了。她们两个该惋惜,还是该无奈。
“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黛玉体味到迎春现在很伤心,知道了自己的答案,虽不喜欢贾家人,为这份心灵感情的破灭亦滋味难受,便不愿再打扰,柔婉地看了一眼水溶,起身辞别。
水溶知道黛玉是个心柔如水的女子,也感到黛玉心上的伤,眼里尽是疼惜。起身,款款走到黛玉跟前,躬身,吻了吻黛玉冰洁的额心,扶了黛玉双肩,与黛玉出来缀锦楼。
迎春真的很羡慕,羡慕这样一个可以给自己力量和勇气的一半,这样子一个能够让自己心安踏实、宁静停靠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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