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这一声尖叫,最终还是没能憋住。大张着嘴巴制造噪音的同时,脚下也没闲着,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一个飞踢就朝那具尸体的胸骨踹了过去。
可是,“嘭”地一声闷响,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踢在了一块钢板上,小腿震得发麻,那尸身却只略微地晃了晃。
什么情况?我这一脚用上的力量没有十成也有七八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抗打击能力也太强了啊!
还没等我反应我来,阿神早就一个闪身从床下窜了出去,一头撞向那具灰白色的尸体。尉迟槿紧随其后也钻了出去。
那什么,他们都是高手,我就不用瞎掺和了吧?
外面乒乒乓乓一阵打斗之声,混杂着阿神的怒吼:“古安妮,你给我滚出来!”
我抖抖索索地自床下爬出,只见眼前一片混乱。
那是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头顶靠近天灵盖的部位有一条细细密密的线缝痕迹。看来,他死前不久应该才做过脑科手术。他身上披着从床上扯下来的白被单,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同样是瘦的只剩骨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病怏怏的身体,却好似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尉迟槿的湛卢剑已出鞘,在狭小的房间内舞出万道耀目的金光,将活尸逼到门边的角落之中。然而,每当他的剑朝那尸体刺出时,都被对方毫无章法的一拳挡出,发出“咣当”一声,像是敲在了石头上,火花四溅。
阿神那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尉迟槿主攻,它则一直从旁协助,不断朝那具活尸的下盘攻击。它的手爪有如一枚枚黑色的利刃,不断向尸体灰色的小腿和脚踝处挠抓,可费了好大功夫,却始终只能在那些地方留下一点浅浅的印迹,那活尸根本毫发无伤。
“这尸体被附身了!古安妮,我和尉迟槿缠住他,你赶快过来将魂魄自他体内逼出来!”阿神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冲我喊道。
我定了定心神,足尖点地,身体跃起,虚飘飘朝那具尸身贴了过去,将近未近之时从半空中单掌朝尸体的头顶压下,手掌一拢凝出一股强劲的吸力,正要向上用力拔起,却猛然遇到一股阴寒之力的牵引阻滞,手不由得向下一沉。活尸趁着这个空档格开尉迟槿斜劈过来的一剑,抬起一条手臂来大力朝我的胳膊一磕,我整个身体被磕得向后弹开落在地上,小臂像是被折断一般剧烈疼痛,忍不住从牙齿缝“嘶嘶”地吸着冷气。
阿神和尉迟槿重又欺身上前,与那尸身纠缠在一处。我趴在地上刚想缓一口气,尉迟槿眼梢突然带到我身后,随即对我大声嚷道:“古姑娘,你后面!”
什么后面,怎么了?
我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天啊,不知什么时候,又一具尸体从冰柜里爬了出来!
这是个女人,身上不着寸缕,青白的皮肤暴露在日光灯下,泛起一层令人作呕的白光。
她脸上也不知怎么牵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双臂微张着,正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怎么,今天晚上竟然还有不止一只恶灵作怪?那男的我打不过,对付这女的难道还有问题吗?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凝神定气,双手凝集了全身上下所有力量,使出“破魂斩”的招数,接连发出三掌,自以为招招致命。
那女尸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脚下频率突然变快,稍一侧身从我旁边掠了过去。“破魂斩”打在冰柜的门上,留下三道深深凹陷的痕迹。
才不会让你这么容易跑掉!
我一拧身,跟了上去,挥手就又是一掌。女尸被我击中,身体不自觉地朝前一栽,正撞开阿神和尉迟槿形成的那个狭小的包围圈,和男尸挤在一处,肩靠着肩,一左一右死盯着我们三个,眼中散发出冷硬的阴光,一时竟与我们形成对峙之势。
“与你们何干,何必阻人好事?”男尸突然张嘴说话,声音嘶哑的犹如断弦的二胡。
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嘴快,当下便出声道:“你偷尸体还有理了?识相的赶紧给我乖乖从别人身体里滚出来,要不然,别怪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那女尸嘤咛一笑,娇滴滴地道:“你有这本事吗?”话音未落早已再度朝我逼近,一只手爪朝前探出,直取我肩头。
我朝旁边一让,躲过她的攻击,反手一挥,在她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接着抓住她尚未及收回的手向前一领,女尸脚下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我趁机在她屁股上抡了一脚,她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下巴磕在水泥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此时阿神和尉迟槿早已再次同那男的活尸战到一处,我踢的那一脚虽然过瘾,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饶是如此,我仍然得意洋洋地蹲下身来,在那女尸脑后锤了一拳,道:“现在你来说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可我终究是大意了。那女尸也不是吃素的,就地一滚翻过身来,右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学着我的样子向前一拉——我朝前一扑,眼看也要摔个“狗吃屎”。
就在这时,那女尸却突然一缩手,伴随着一股浓重的焦臭味,她的手掌突然出现几个圆形黑印,还冒出一股黑烟。女尸再顾不得我,嘴里发出刺耳的一声锐叫,抱住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抬起手来看了看。
呵,这个白痴,也太不小心了,这一抓竟正好抓住了我手腕上的涤尘珠!
这东西被尉迟槿和阿神说得神乎其神,但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懂得它有多强大。这么一串小小的珠子,居然自带如此不可小觑的攻击属性!我不由分说一脚踏上那女尸赤裸的腹部,矮下身子将涤尘珠举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道:“你怕啊,你怕要告诉我嘛,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害怕呢?”
女尸惊恐地别过脸,紧闭着眼睛,好像不忍观看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惨样儿。我优哉游哉地直起身子,正想跟阿神邀功,却猛然发现,他们那边出状况了!
那两个笨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落了下风。这室内的空间似乎太过狭小,尉迟槿的湛卢剑虽是虎虎生风,却始终无法发挥它的真正威力;阿神则更惨,肩膊貌似被那男尸踩了一脚,金黄色的毛上留下一个硕大的黑色脚印。
“阿神前辈,我施展不开,我们须得从这里出去!”尉迟槿扭头对阿神道。阿神了然地对他点了一下头,一跃而起两个前爪搭上那活尸的肩头,将他堵在墙上。尉迟槿得了空儿,疾速奔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然后和阿神合力将男尸逼出门外。
哎,我可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啊!
我左手重新聚起一股吸力,自那已无还手之力的女尸头顶吸出一个灰色的魂灵,然后,一把揪住了她,回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也跟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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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灯光要幽暗得多,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手中脱离尸身的女恶灵仍在不断挣扎,要控制她还真得花上些力气,于是索性站在一边观战。
远处一个办公室亮着灯。许是听见我们这边的嘈杂之声,一个穿粉红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这边的情形不禁发出一声尖叫。我对她大喊:“滚回去!”她连忙缩回头,还十分配合地用力关上了门。
走廊无疑比四处都是各种东西的停尸间里宽敞得多,尉迟槿一下子来了劲,挽出一个剑花儿朝那活尸刺了过去。
那尸体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挥舞着双臂朝尉迟槿周身乱打乱踢,一时之间竟斗了个不分上下。
我见这情形,一时半会怕是打不完了,于是低下头看了自己手中的女恶灵一眼。
她似已放弃生念,垂着头,眼角流露出颓败的神色。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话说这招用来对付女恶灵简直是终极大法啊——拍了拍她的脸,冷冷地对她道:“说,你们到底什么目的?被偷走的尸体去哪了?”
那女人抬起头来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你……”我被她激得火冒三丈,抬手正要再赏她个耳光尝尝味道,突然听到从松林医院的大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安妮!”
我连忙定睛一看,花子!她正迅速朝我飘过来,在她身后,肥腩多也正跑进大门里。
这两个祸精跑来干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眼看花子就要飘到我们面前,我刚想出声制止,突然,那男尸回头看了一眼,唇边浮现一抹狞笑,转过身单臂朝花子的方向用力一砸,只听“砰”地一声,他的手臂正好砸在花子的额头,接着他手腕一翻,掌中突然出现一道强光,直直朝花子射过去!
“花子,躲开!”阿神急得连忙大叫。
这恶灵的法力居然能穿透尸身!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将那女人的魂魄朝尉迟槿的方向一丢,脚下一顿追了过去,与此同时,阿神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侧赶上。
然而,我们终究还是迟了。
那道强光穿透花子的灵体,在她的心口碎裂出无数条分支,朝着她的周身百骸飞速窜去。
花子刚才还带着愉悦笑容的脸上,突然现出困惑的神情。她朝自己的心口看了看,仿佛不明白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几秒钟之后,我听到灵魂碎裂的声音。
花子。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扭曲、崩裂,明明刚才还那么完整的一个灵魂,此刻突然变成无数细小的碎块,跌到地上,瞬间化为齑粉……
我在做梦吧,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我木然地转过头,看见阿神呆立在花子刚才所处的地方,伸出爪子朝前抓了抓,却什么也没触到。
肥腩多也呆住了,站在不远处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而那具活尸,他心满意足地扫视我们每一个人,转身就欲离开。
我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悲懑之气,若不爆发出来,恐怕连我也要被撕裂!我拼命甩开步子朝那男尸奔了过去,手指一弹生出一簇火苗,用力一甩将火引到那尸体身上。
松软稀烂的白被单一点即着,在男尸身上绽开一朵朵跳动的火焰。那活尸像杀猪般叫了出来,拼命甩掉身上的床单。
我不等他完全挣脱,就纵身一跃跳到他背后,劈手就是一掌,正中他背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掌聚集了太多的怨气,刚才我明明费尽力气也不能伤他分毫,而此刻,他却被我这一击攻得发出一声闷哼,“梆”地一声趴在了墙壁上。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疼,只疯了一样不断向他身上踢打。手掌中凝结出一团小小的碧色光团,我咬着牙向前一塞——那光团竟被我活生生摁入男尸体内!
“呃啊……”那活尸又是一声惨叫。火已燃尽,我一跳跳到那尸体背上,伸手在他头顶死命一按,然后用力向上一拔,那两侧太阳穴溢满紫气的恶灵,终是被我抓了出来!
我用力将他朝地上一摔,反手一肘敲在他的咽部,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那恶灵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痛苦地想拨开我的手,却只是徒劳。
我咬牙切齿地转头对尉迟槿道:“收了那女的,她什么也不会说。”接着瞪着血红的眼睛死压着那男恶灵,怒吼道,“你们偷去的尸体究竟在哪,说!!”
男人被我扼得喘不过气来,从喉咙里憋出细若蚊蝇的几个字:“我说……你别杀……我……”
“说!!”我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量。
“梨……梨花公园……”
我回过头,对阿神道:“给我饮魂匕首。”
阿神像个木偶一样,从包袱里取出饮魂匕首,丢到我身边。
我用膝盖压住那恶灵,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在刀鞘上。接着将匕首拔出,恶狠狠地举起来,正要插进他心口,他突然嚷起来:“你……你答应不杀我的……”
我凑近他的脸,冷冷地道:“跟我讲信用,你配吗?”话音未落,匕首早已直直捅进他心窝。
那恶灵全身剧烈抖动,一股黑血从心口涌出。一瞬之间,他便再无声息。
我身子一软,仰面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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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领便当了……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