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开着车疾驰在郊区车不多的路上，那名妖族女孩坐在他的旁边，神色有些复杂。
“放心吧。”寒鸦坚定地说。“我会救你的。”
“为什么要救我呢？”女孩柔弱地问道。
“因为你不可能是坏人。”寒鸦边摇头边说，听他的语气，这句话反倒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对啊，她不可能是坏人的，不可能的。一定不是的。
寒鸦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兰博基尼轰鸣着在郊区的路上飞驰。
这样一个傻傻的丫头，努力工作，安稳生活，这样的她不可能是坏人的。
摇开车窗，因汽车高速行驶而挂进车窗的风吹动着他的头发，拍打着他的面颊。
RAC有什么权利剥脱她的生命？有什么权利？凭什么？凭什么以守护世界为借口就能草菅人命？
他不懂，他也不服。
第一次见到这个妖族女孩的时候，直觉就告诉他，她一定不会是坏人。而那时，他也知道了这个女孩即将面对什么。
风将燃成灰烬的半只烟从火星上吹落，烟灰在车内飞舞。
那么傻那么傻的一个孩子。仅仅是生活在人间，还是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人间，这样的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一定要被杀掉？
所以在哈士奇让他带着女孩离开超市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但是他不知道要把这个女孩送到哪里，哪里安全？哪里她能活下去？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RAC的监控范围无孔不入，就像一张罩在头上的大网，无边无际，他是没可能带她逃出去的，没有可能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存在的。
他想不出。
风吹之下，让他的呼吸变得仓促以至于不能安稳地抽烟，只得把未抽完的半支烟丢向窗外。
烟从车窗中飞出，汽车疾驰而过，火星跌落到地面，无情地熄灭。
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加入RAC？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拥有能够守护想保护的人的力量么？而我现在就想保护这个女孩！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
但是我又能，把她带到哪去呢？似乎，无路可走吧。
疾驰的兰博基尼缓缓地停下，停在路中间，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路边是一片湿润的草地。
他把头靠在方向盘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能为力，到现在，我还是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
懦弱的草包，无能的废物。
寒鸦叹了口气，仰倒在座椅上。
“对不起。”他无力地对女孩说。“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没关系的。”女孩恬静地冲他笑了笑。“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说实话，我是第一天，和这个组织的成员出任务……我真的……可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吧……”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女孩握住了寒鸦的胳膊，像是在安抚他。“我理解你们的决定。”
“你理解什么？”寒鸦望着女孩，双眼空洞无神。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职责，每个生命都有他们的意义。”女孩笃定地说道，眼神中是温柔与豁达。“就好像我在超市工作，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客人算账一样的呀！你的职责就是消灭我们这样未经允许擅闯你们世界的外来者，所以我理解的，真的。”
“可你……没犯什么错的……为什么非死不可。”
“命运……吧……嘿嘿。”女孩咧嘴笑了笑，看着她黯淡的笑容寒鸦心里像刀割一样地疼。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明知道救不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明知道自己的职责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说的没错，命运啊，我真的改变不了。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寒鸦对女孩说。
女孩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走了你会有麻烦的。”
“你别管我啊行吗？”寒鸦带着哭腔。“你不要让我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能啊！可以吗？”
只是想救你啊，我只是想救你啊，我只是认为像你这样善良的孩子，真的真的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啊！
“你才不是无能呢！”女孩噘着嘴。“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大好人！谢谢你！”
疾驰而来的吉普咚地一声撞在了兰博基尼的后面，寒鸦和女孩被冲击震得人仰马翻。
寒鸦听见背后传来暴躁的关门声，然后紧接着是急促而又愤怒的脚步。
车门被哈士奇打开，他抓过寒鸦的脖领，把他的脸拎到眼前，然后拽出车外，关上车门并将寒鸦的身体撞到玻璃上：“你想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看了看哈士奇布满血丝的双眼，寒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什么？呵……”哈士奇扬手就是一巴掌，但被寒鸦扭头躲过。“没什么是什么意思？嗯？你不听指挥擅自把车开到这里是干什么？嗯？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放了她对吧？”
“我说了……没什么……”
哈士奇望了望车里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女孩：“小妖精迷惑了你？哈？是么？好，那我现在就把她杀了。”
说完，哈士奇就要拉开车门，而寒鸦将身体横在前面，低着头说：“不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他明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哈士奇举枪顶住寒鸦的头。“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到底会带来什么影响？”
寒鸦不语，仍低着头。
“我们不是慈善组织！你也要为你的每一个行为负责！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女的和之前的那个血骑士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知道那个超市不是反叛者们接头的地方？你仅凭你自己的主观判断就要放了她，这种行为有可能会导致多少无辜的人丧命你想过吗？”哈士奇咆哮着的每一句话都直击着寒鸦的心灵。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有错？她就该死？”
“每一个异生物！都该死！！！”哈士奇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吼着，彻底暴怒的他相当地可怕。
“凭什么！”寒鸦也想大喊着怼回去，但是没有底气的他并没喊出多大声。
“我现在就杀了你。”哈士奇举起枪，对准寒鸦的头。“RAC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
寒鸦依旧不语，任凭哈士奇拿枪对着他的头：“你随意。”
哈士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个人影闪过，用手刀打飞枪管，子弹射偏在了兰博基尼的后视镜上。
“别生气，老弟。”来的人是柯尔特，带着黑色的大墨镜的他笑脸盈盈地对着哈士奇说。“这里交给我吧，你受累了。”
“管好你的徒弟！”看到柯尔特前来打圆场，哈士奇平息了自己的怒气，愤愤地扔下一句话，然后开着吉普车离开。
郊外的路上，寒鸦靠在车门前，柯尔特站在他旁边。
“你怎么来了？”寒鸦问。
“徒弟第一次出任务，做师父的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柯尔特点了根烟，然后又给寒鸦也点了一根烟。
“你，真的挺让我失望啊。”柯尔特的声音有些沙哑，拍了拍寒鸦的肩膀，摘下了墨镜。
寒鸦依旧沉默，他就像是明知道做错了事还死不承认的孩子。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永远……”
“也不要把自己当成英雄。”
“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烟雾在柯尔特的嘴边旋转升空，最终与蓝得发白的天空融为一体。
“我记得。但是她真的……不是坏人啊。”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好人和坏人。”柯尔特拉开了车门，对着车内的女孩打了个响指。“呦，小姑娘，麻烦你出来一下。”
女孩怯生生地从车里钻出，躲到了寒鸦的身后。
“用你主观的判断，而断定一个异生物该不该死，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柯尔特手里把玩着他的墨镜。
“我们确实执着于抹除异生物，无论人类常识下，他们到底是善还是恶。”柯尔特掸了掸烟灰。“那你能说，我们所做的，真的就是单纯的杀戮吗？”
“我们只是，把这些出现在错误的世界的生物，送回去而已。不仅仅是为了人类的安危，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他们。”
“你有想过，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快乐吗？背井离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苟且偷生，甚至痛苦不堪。”
“让他们解脱，真的有像你想的那样，残忍吗？”
丢掉烟头。
“小妹妹。跟我来。”柯尔特对着女孩招了招手。
女孩缓缓地向他走去，柯尔特把她带到车头前，然后掏出了枪。
他对女孩说：“不会疼的。”
女孩点了点头。
“下辈子，不管你生在哪一界，我都祝愿你能生到一个好人家，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不起，小妹妹。”
女孩试图用笑容掩盖住她对死亡的恐惧：“没关系的，谢谢你们，我终于能回家了。”
柯尔特转头对寒鸦说：
“看清楚我所做的一切，如果你还认为我是错的，那么RAC这个组织，并不适合你。”
“你有你的力量，你应该去保护的是你真正重要的人，而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
“就像我所说的，你不可能救得了每一个人，而你盲目地避免死亡，也很可能招来更大的灾难。”
柯尔特戴上墨镜，挡住他复杂的眼神，寒鸦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砰”
子弹从左轮枪中喷出，击中妖族女孩的太阳穴，鲜血洋洋洒洒地在天空中飞翔。
一滴鲜血飞溅在寒鸦的嘴边，他不敢看那侧倒下去的柔弱身躯，瞪着惊恐的双眼望着晴朗天空中的太阳。
那白晃晃的刺眼阳光照射在寒鸦身上。
他冷得发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