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着楼顶的招牌,蹲了下来,以一种农民工常见的姿势点燃一根烟。饭馆中二人的谈话仍然陆陆续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柯尔特说的对,也许,我会越来越依赖这鬼东西吧。
所以自己那三年的付出,到底算是什么?
一场已经预谋许久的分手是吗?一场对于她来说只代表着年少无知的恋爱是吗?
当初自己在汽车厂为了给她过生日打工挣钱,或许那个时候的她,正依偎在别人的怀抱里吧?
所以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呢?
所以自己那三年的付出,那三年的认真,那自己为是的刻骨铭心,那自以为是的海誓山盟,到底都算是什么呢?
他想不通。
抽完烟,飞身从图书馆的楼顶跃下,站在马路边,那二人恰巧也从餐馆中走出,在路边等待着信号灯。
她看到了他,微笑着挥了挥手。
寒鸦表情冷漠,只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清楚,以自己的动作幅度,她隔着一条马路到底能不能看清。
那条四车道的马路,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维持了三年的让他引以为傲让他觉得刻骨铭心的恋爱,会让他觉得恶习。
他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的他,足可以毁掉那两个人,但他下不去那样的狠手。
确实,自己受到了伤害,自己的真心遭到了背叛。但怎么说,她也尽可能地,降低了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是吗?
他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好多人都是这样。每当优柔寡断地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做出一个残忍的决定时,总会找到诸多借口,让自己去选择原谅。
他有过那样残忍的想法,但他永远不会那样做。
哪怕是被无情地伤害,也不会选择报复,这就是他。
隔着马路,二人对视,她似乎察觉到了寒鸦眼中的仇恨,于是和张元聊起了别的,以此巧妙地并把视线转移走。
信号灯由红转绿,她挽着张元的手走上了斑马线。
寒鸦在犹豫到底是要过马路,还是站在原地,或者说趁现在溜走。
但他既不想再次和二人擦肩而过,也不想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趾高气扬地秀恩爱,更不想示弱。
他没有主意,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冰冷。
这时,一辆疾驰而过的失控的面包车,以超高速驶向了她和张元。
“人贱自有天收。”这是幸灾乐祸的寒鸦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高速驶来的面包车,在寒鸦的眼里却是蜗牛一般地缓慢,但那二人根本躲闪不及。
寒鸦想看看,在这个危难关头,张元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毕竟啊毕竟,那个人可是比自己优秀得那么多的啊!
张元看看疾驰而来的面包车,第一时间抱住了她,然后闭着眼把头埋在她脖子的位置。而她挣扎着向快速离开这最危险的地带。
其实好多人都是这样,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的选择是站在原地不动,然后把眼睛闭上,因为这样他们会觉得自己很安全。
对于张元的行为,寒鸦几乎要笑了出来,一副衣冠楚楚的有为青年的模样,到了这种危急情况却完全不会处理,傻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面包车越来越近,马上就会撞到站在马路中央的二人,她瞪大了双眼盯着冲过来的面包车,因为张元的束缚她动弹不得,瞳孔中尽是绝望。
寒鸦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迟疑了一下。
最后又迟疑了一下。
直到他看到了她不知为何向他投来哀求般的目光。
瞬步上前,在面包车撞到二人之前用自己的身躯将他们挡住,寒鸦侧着身伫立在马路中央,右手插在口袋里,伸出左手,手臂跟肩膀平行,手掌五指张开。
面包车正是从寒鸦的左侧袭来,咚地一声撞在了寒鸦伸出去的手掌之上。仿佛一只兔子撞到了坚实的树墩一般,寒鸦纹丝未动,而面包车因撞击而产生的冲击,整个车头都凹陷了进去。
最终,暴走的面包车安静了下来,而寒鸦放下他的左手,揣到了口袋里。
她抬头,看见了寒鸦伟岸的背影,以及车头上那个深深凹陷进去的手印。
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惊讶地大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
随风飘动的黑色长袍的背后印着三个醒目的白色大字:RAC。
马路中央的事故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但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发生得太突然,所以没人看到是寒鸦徒手将车停下来的。
听到巨响的张元睁开了眼睛,首先确认了自己和她有没有受伤,然后环视四周观察自己的处境。
他看到了车头凹陷进去的面包车、伫立在二人身前的寒鸦,以及寒鸦那随风飘动的黑色长袍。
“你……救了我们吗?”惊魂未定的张元支支吾吾地问。
寒鸦并没有说话,他也并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出手相救,只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与负责,并不代表他真的就原谅了这两个人。
“等一下!”她喊了出来。“至少,让我谢谢你吧。”
“对!”张元附议。“我听说,你家境很困难的吧,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到我父亲的公司来上班!”
背对着那二人的寒鸦嗤笑,所以也就并没有让他们看见。
原来是个富二代么……我算知道他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了。
寒鸦并没有回答,他对这两个人越来越反感了。
就在这时,一辆劳斯莱斯不知从哪冲了出来,稳稳地停在了寒鸦的面前。
驾驶室的门打开,穿着一身订制的纯手工杰尼亚西服的柯尔特从车上走下来,来到寒鸦的面前,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少爷,请上车。”
寒鸦一头雾水,压低声音问道:“啥情况?”
柯尔特并未回答他,只是提着头,恭敬地站在打开的车门边。
定睛一看,一身鲜红色阿玛尼晚礼服的学姐正坐在车里。
“别玩了,快上车吧,晚上还有伦敦的宴会,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坐在车里的学姐轻轻地对寒鸦说。
到现在,寒鸦大抵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说这个.逼.让他们装的真是清新脱俗。
这一回,换做是在她用那种不甘且恼怒的目光,望着他的身影。
寒鸦嘴角挑起了一丝得胜者般的微笑,抬腿迈上了劳斯拉斯,柯尔特为他关上车门,坐在车里的他双眼直视前方。
她看着,伴随劳斯拉斯一同缓缓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车窗后他冷峻的侧颜。她哑口无言。
这一回,换做是他……
幽灵般地消失在她的眼前,并且……
一次都没有回头。(未完待续)